夜幕降临,天空飘起巴掌大的雪花,借着风势抽得人鼻青脸肿,人马呵出的热气没等完全散开便凝成阵阵冰雾。极寒天气下厚厚的皮裘棉衣形同虚设,人们都感到赤身裸体般的寒冷。
奉驾的文官宫人们不曾吃过这种苦,劝朱昀曦安营扎寨,天亮再行军。
朱昀曦严斥:“你们也不瞧瞧这里的地势,且不说延误军情,万一敌人趁我军扎营时来袭,所有人都只有挨宰的份儿。”
他下令全军不得停顿,天亮前必须赶到新平堡。
行军时人马难免有快慢之分,柳竹秋原是紧跟着朱昀曦的,后来有意落后半里地,以便观察沿途情况,协助警戒。她策马走在前军队伍里,路遇一名在道旁等候的近侍,他是奉太子命令来寻她的。
“温大人,殿下正找您呢。”
收到太子召唤,她赶忙打马追上去,问他有何吩咐。
朱昀曦听她说话声音直打颤,显是冻得难受,忙问:“孤给你的火狐袄你穿着吗?”
“穿了,殿下您呢?衣物够御寒吗?”
柳竹秋关切地打量太子,风大雪大,每个人的眼睫都结了霜。
朱昀曦的睫毛特别长,挂的霜也特厚,像被两扇白鸟的翅膀覆住,他擦了几遍都没用,索性不管了。
柳竹秋以己度之,估计他也冷得够呛,心疼道:“天气酷寒,请殿下莫要勉强,以免伤及玉体。”
侍从们问候寒温朱昀曦都不在意,被喜欢的女人关心却很喜悦,和风声比赛似的大声说:“孤以前跟你说过,孤自幼崇敬太宗,想效仿他远征漠北。打仗怎避得寒暑?孤此次离京已做好眠冰卧雪的准备,绝不能因这点寒冷延误战机。而且,孤还找到一样御寒的好东西,你要不要尝尝?”
他摘下腰上的小锦囊扔给她。
柳竹秋拉开索子,将囊中的物品抖在手心上,是一节节黑乎乎的东西,仔细辨认竟是晒干的辣椒。
“殿下会吃辣椒了?”
她还记得当年哄朱昀曦吃灯影牛肉,害他涕泪俱下满头大汗的景象。
朱昀曦笑道:“听说辣椒比烧酒燥热,轻便好携带还不会被冻住,孤试了试很管用,就是不知道对你这习惯食辣的人是否同样奏效。”
他言出必行,克服娇惯习性,遵守与将士同甘共苦的承诺,证明崇古尚武的理想并非空谈。
柳竹秋突然生出老鸟目睹雏鸟学会飞行的感受,骄傲又欣慰,这大概是每个期许明君的辅臣都有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