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一步,我们可就放箭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又开始叫嚣。
林绮云好似没听见一般,甚至从一步一步地前进,瞬间变成奔跑的模样。
“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想着大慈大悲给你们留个全尸,这可都是你自己选的!”
那人一声令下,身后藏着的黑衣蒙面皆板起身子,拉弓对准那对即将跑动起来的母子。
“呃啊?”林绮云吃痛一声,只把身前的高瑥宁遮得更严实。
每中一箭,林绮云的身体都会随着箭矢的插入抖动前倾,她好似没有痛觉,将背上接踵而至的利器视若无物,挡着高瑥宁一步一步地挪向船只的所在地。
“苟延残喘。”蒙面黑衣欣赏着眼中这一出可笑至极的母子情深,冷笑道。
高瑥宁一直被她护在身前,她让高瑥宁朝前看,莫要回头。
直到高瑥宁踏上船只,想着将娘亲也扶上来同行时,转身的那一眼才发现,娘亲的衣服已经被血渗透到前胸。与身上的鲜红不同,林绮云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如地上残留的雪堆一般苍白无力。
船上的人愣愣地看着至亲背上插着的五六只箭矢,走过的路径皆被滴落的鲜血染红,留下一条长长的线。
船被绳索栓在江边,一急之下,林绮云把那条麻绳放在嘴边,用尽力气用牙齿厮磨,将其咬断,却再没有力气吐出嘴里剩下的残骸。看到船开始有了飘动的迹象,终于如释重负,倒在地上。
林绮云也是肉体凡身,身体早已在中第一箭后便变得沉重不堪,一滴一滴的血都在消耗她仅存无几的意识和体力。
但她心里明白得很,她还有高瑥宁。
她不能没了高廉清,没了自己,还没了高瑥宁。
看着林绮云倒下,高瑥宁一直绷着的情绪瞬间崩溃,泪水如山川上融化的冰雪一般源源不断地洗刷那张稚嫩又惊恐的脸庞。
他害怕,他说不出话,他在刚刚甚至流不出泪水,只知道像木偶小人一样跟着主人移动。
他也不是没在画本上看过蒙面黑衣,也知道那些人遇上蒙面黑衣的下场如何,他不敢去想自己和娘亲的结局,他害怕自己的所看所想变成即将到来的现实。
可如今无论他想与不想,娘亲的血也已经染红了鹅毛、染红了雪堆、染红了地面、甚至染红了船只周围的那一片河流。
林绮云想起什么,又努力撑起身子,含泪挤出一个扭曲勉强的笑容,用最后一口气朝高瑥宁喊道:”宁儿…生辰吉乐……娘只愿你能活下去?平安长大?”
后半句说的什么,船只上已经听不清了,就连林绮云自己也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