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能这么说,他料不到的,总有人替他料到了。
高泞学得投入,几乎餐餐与周藏晏同台,数月过去,惹了几人不满。
最初不满的是杨宿有,高泞原本干的就是细活,孙夫人也不知为何时常给他送食,他本就不喜高泞,他眼中的高泞就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娇贵“少爷”,没有贵人的命,却一身贵人病。
说话也不讨喜,要么不言不语,要么一张嘴便是些听也听不懂的东西,总而言之,杨宿有是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这一日日消失,活也不干,终日不知去哪鬼混,还能和老爷一齐用膳,杨宿有的妒意便愈发强烈。
甚至有一日候在卧处等他归来,高泞的身影从黑夜中浮出,面露疲惫,杨宿有正想教训他几句,高泞却径直与他擦肩而过,视他为无物。
杨宿有为此气了好几天。孰知那日高泞一口气读了两册书,又照著书上瞎比划了半天,最后竟端著书在书阁里睡了两个时辰,黑夜中睡眼惺忪,脑内想的亦全是书中的内容,根本没有注意身边出现了谁。
后来,齐福也不悦了,但也只是小孩没人陪着玩,闹的。
高泞将玉石换了芝麻烧饼,又留了一颗,加了些钱请人串成吊坠,齐福看了满心欢喜,似是瞬间就使得脾气消散一空。小孩闹归闹,但也好哄。
有时高泞看着他,心中满是羡慕,早几年自己也是这么闹腾,想要什么一哭就有,就是犯了错,只要爹娘看到他拧成一团的眉毛就立马收了教训的心。
齐福过的普通,但却是院里人人钟意的老幺,如果一切都没发生,他是不是也会拥有这般肆意妄为的权利?是不是还能在爹娘的怀里撒泼胡闹,转眼又喜笑颜开?
他将齐福当成了自己,当成了原本的自己。
还有一位,是高泞自己猜的,毕竟天天占着周藏晏的时间,周藏晏也为了他移到书房用膳,孙昭念多少也会有些不满。
但这也不算是空穴来风,有一次孙昭念来书房寻周藏晏,正好撞见他俩一齐用膳,桌边还开着剑谱,孙昭念始终笑盈盈的脸立马沉了下来,虽然只有那么短暂一瞬,却也被高泞捕捉。
自那以后他便没有再见过孙昭念。
高泞总觉得孙昭念不如面上那般友善,周藏晏对他的好很真诚,孙昭念对他的好却总是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还有一些与杨宿有为伍的小厮,时不时便在他面前冷嘲热讽几句,高泞也不愿劳神于此,时间一长,五感对外界的屏蔽阻隔倒是愈发熟练了。
落叶摇曳,雪散冰融,又临暖春,偌大的府里,没有人知道高泞又大了一岁,也没有人知道林绮云和高廉清已经去了一年,一切只有他自己知晓。
过年时,齐福问他为什么不穿艳色新衣,他只是看着镜中的一身素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