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作孽太多,疑心太重。
姬玉落收回视线,继续道:“自锦衣卫创立以来便是皇帝爪牙,与东厂并非上下级的关系,历经数任皇帝,二者无非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再压倒东风,惯没有谁应该被谁一直欺在脚下的道理,显祯帝重用宦官,于是宦官得势,可今上倚重霍大人,如今不正是霍大人翻身的机会?倘若赵庸死了,东厂群龙无首,锦衣卫更是畅通无阻,百利无害,你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
她说罢搁盏,将杯盏环在手心里取暖。
霍显丢下帨巾,倾身去关了窗,似是认真考虑了会儿,“我怎么信你,万一你干完坏事跑了,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来个一石二鸟,我也说不清。”
姬玉落道:“我可以向你保证——”
“保证值几个钱?”霍显笑笑说:“你有没有想过,赵庸垮了,东厂仍在,底下的豺狼虎豹仍在,接下来还会有张庸李庸王庸,但并非人人都是我义父,锦衣卫还不到能自立的时候,届时仍是仰人鼻息的座下犬,说不准连现在吃香喝辣的好时候都没了,这买卖怎么算,都是我亏的。”
姬玉落压了下眉,霍显看着她,说:“所以我不仅不会助你,还会阻你,毕竟我这几年汲汲营营,很不容易才混上这么个靠山。”
四目相对,姬玉落瞳仁漆黑,似是在盘算。
霍显若能助她,是一条路,若不能,无非是换条路。换条路,霍府于她便无用了,反而还会处处受掣肘。
似是看出她要离开的想法,霍显冷不丁开口:“你要走自然可以走,院子里的护卫撤了,没有人拦你,但你今夜踏出霍府,明早大街小巷便会贴满你的缉拿肖像,你生了这么张脸,当初进我霍府有多容易,日后在京中行走就有多难。京中是我的地盘,我不准,你连混进宫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最后,那双桃花眼里浮出了几许笑意。
姬玉落冷漠地看他,终于知道他出行时为何携带那么多暗卫。她缓慢起身,居高临下地睥睨他,冷嗤道:“威胁我?”
霍显给她添茶:“怎么是威胁呢,这不是念着旧情,提前知会一声吗?何况——”
“砰”地一声,姬玉落已经掀了桌。
霍显早盯着她那只拳头了,侧身避开飞来的茶盖杯盏,紧接着是快如闪电的身影。
茶几、妆台、书桌、梨木架无一幸免,霍显只避让不出手,于是左臂便被划出一道血痕,她这是奔着先发制人去的,招招都要人命。
两人一打一躲,翻滚到了床上,霍显仰躺着,抵住姬玉落握着簪子的手,他长腿一伸,去勾旁边的幔帐,“撕拉”一声,那幔帐塌下来,罩在两人身上,遮了光,一片昏暗。
霍显趁黑去夺她的簪子,“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姬玉落从幔帐里挣扎出来,发髻凌乱,讽笑道:“镇抚大人有什么话,去阴曹地府等着赵庸再说吧。”
床榻被踹得哐哐作响,整个床架似都在散架的边缘,姬玉落手里的利器不知丢在幔帐哪个角落了,霍显趁机长手长脚地将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