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汤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辛辣味, 姬玉落低头凑近闻了闻, 又嫌弃地推开。
她最不喜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
须臾,湢室门帘轻响,霍显沐浴后还穿着公服,鞶带也系得很紧,一副还要出门办公的模样。
姬玉落转达道:“刘嬷嬷让你喝了姜汤再歇,天都要黑了,是还去清河坊?”
霍显揉着眉心,一气儿闷了姜汤,“睡会儿再走。”
他说话时人已经挨着床榻了,掀开被褥倒头就躺,姬玉落跟了过去,看他紧闭的眉眼,倦容满面,不由背着手在榻边来回踱了两步,那影子落在霍显脸上,一晃一晃的。
他睁眼看她,眼底尽是红血丝,“要睡就上来,晃什么晃。”
说着往里挪了个空位,翻身又闭眼了。
呼吸绵长,似乎是真睡着了。
姬玉落看着外侧的位置,这还是他头一回肯屈居里侧,毕竟对习武之人来说,外侧才是逃生防御的绝佳之地,看来困倦真的会令人降智。
估计她此时就算拿把刀靠近他颈侧,他都不会有反应。
姬玉落立了许久,想了许多可能,最后什么也没干,竟真就着那一方空位躺了下去。
而当搭上被褥一角时,她不由一怔,眼下还不到睡的时候,她怎么还真上榻了?但此时在弄出动静下床也没必要,姬玉落想了想,干脆闭上眼。
可她毫无困意。
疫病这几日,她一个人霸占这间屋子时想了许多,比起谢宿白与东宫之间的关系,她更惊讶于谢峭与楼盼春的关系。
那个老头,当真半分看不出什么英明神武大将军的模样,这太荒唐了,姬玉落心道,也不是没有猜错的可能……
但她转念一想,其实每回谢峭训她的时候,常常会说“你们一个个,惯不让人省心”,谢宿白简直不要让人太省心,所以除了她,这个“们”字另有其人,只是她从未细想过罢了。
姬玉落念着念着,当真睡了过去。
子时的梆子声自高墙之外传来,霍显睁眼时就看到姬玉落攥着一方被角,没盖在身上,似是懒得同他抢。眼皮也轻轻搭着,檀口微张。
他坐起身子,姬玉落没醒。
他撇开被褥,姬玉落也没醒。
太安静了,静得只听得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霍显侧头看了半响,手肘撑着俯身下去,捻起她睫毛上一根被褥上脱线的金丝,丝线扯到一半,姬玉落就睁眼了。
四目相对,两人面色都十分从容。
姬玉落平静地抬眸去看他手里的丝线,霍显愣了愣,也淡定地回看过去,目光从她的眼睫,落到唇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