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的眸子很冷,说话的口吻很平静,但却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寻常人在她眼皮下难掩破绽,霍显听后却是连笑了好几声,将姬玉落那严肃的神情都笑得有刹那皲裂。
他道:“那日啊,我受了些轻伤,盛姨娘妇道人家大惊小怪,要水是为了给我处理伤口,至于声音,自然是疼的,这药也不过是补药罢了,若我真中毒,我能好好站着,就说明毒已解,怎么会还吃同样的药?”
姬玉落还是不肯全信,不是所有毒中了之后都会立马身亡的,况且事情过去这么久,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无从查证,但她眼下也没有任何证据,论也论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见她不再追问,霍显悄然松了口气,坐在炉子旁的椅子上慢悠悠搓着手,“这么关心我?”
姬玉落也坐下,说:“你不问我下毒一事究竟是谁人指使吗?”
霍显手上动作渐缓,他勾唇道:“我原本以为你在京中的助力是……是你师父,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至于给我下毒的,自然也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
他停了停,抬头看姬玉落,说:“我想见他。”
起初,霍显确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若楼盼春还在,有谁能越过他发号施令,且为什么楼盼春要辗转通过一枚银戒与他联系,而非更直白一点的方式,那只有一个可能,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可有什么人,能让楼盼春心甘情愿去效命,为此隐姓埋名多年,且这个人,还得与东宫有所牵连。
而通过这次下毒之事,霍显才看清一些平日里忽略掉的细节,比如红霜,她和朝露不同,姬玉落明显待朝露要更为亲昵一些,红霜的主子另有其人。
而红霜的言行举止太过规范,她的站姿走姿皆是被严格规训出来的,比正经的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
这般吹毛求疵,断然不是姬玉落的手笔,霍显只能想到一个人,长孙连钰。
之前他一直想不通,楼盼春所为若仅仅是为了报复朝廷,根本没有必要在京中散播疫病,挑起事端,这更像是有夺位的征兆,可他能拥谁上位?就连赵庸都怀疑是藩王异动,但若是皇长孙还存活于世,一切便都得以解惑了。
姬玉落没给准话,她不确定谢宿白肯不肯见他,只说尽力一试。
但即便两人相见,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沈青鲤今日与她挑明了其中利害,催雪楼所图正是声望,得到皇位不过是第一步,能不能坐稳皇位才是最关键之处,而这需要争取到更多朝臣的支持,尤其是内阁、国子监,三法司,这时有正统皇室血脉铺路,又有民心所向为其加持,这才能让那些朝臣摒弃东宫有罪的观念,成为长孙继位路上的拥护者。
毕竟东宫谋逆已是一桩烂案,所有涉案之人不是死在那场大火里,就是在之后渐渐因各种意外丧身,想要查证实属不易,否则谢宿白不至于大费周章另辟蹊径。
而借声誉登上帝位的君主,继位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肃奸佞,司礼监和锦衣卫头顶那把刀,都将是他向天下示好的第一个礼物,以此证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