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抱着薄被,歪头坐在床边发呆,那敛尽锋芒的眉目柔和得像是洒在脚边的清辉。
婢女们是两个时辰前服侍她睡下的。
四周一片悄悄。
她睡不着,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或许连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隔了好一阵才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听着高墙下传来清脆,朴拙的梆子声。
五更天,就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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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策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
他成日里心不在焉,上朝没精神,例行公事地巡查禁军也频频走错道。一天下来,堆在案前的公文不是批错地方,就是忘了审阅。
羽林将军两手抹了把脸,头疼地摁住眉梢,满脑子充斥着和商音吵架的事。
卫所外应当是有别的禁军过来交接工作,窃窃地不知在同执勤的守卫说着什么,恍惚间有提到他的姓名。
如今偶尔还是能听见关于他的闲言碎语。
隋策现在没什么心思整顿下属,横竖活儿也做不下去了,索性把如山的公务拨到一边,提早放自己下职。
沉郁的阳光照在怀恩街街市上,地气滚烫的夏日,把行人与摊贩晒得疲沓不堪,人人都仿若一滩化了的泥,支不起身来。
路过书局时,隋策停下脚,侧头倒退两步,盯着门前木牌上新出的一批杂书若有所思。
回到公主府已是夜幕降临之后。
因为途中耽搁就错过了晚饭,商音没给他留菜,管事赔着小心,战战兢兢地解释,说庖厨只剩汤面,现做恐怕要耽误点时间。
隋策瞧着并不生气,叫有什么上什么,便就着那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不慌不忙慢慢地吃。
正房的光永远比别处敞亮。
她不喜昏暗,所在之处总要点上通明的灯,足以将门前的半壁回廊映得清晰,包括那条拉得极长,没入幽邃的影子。
隋策垂眸看了看手里的锦盒,其中装着几本新书和一些脂粉。
他闭目在口中念念有词,斟酌着待会儿要说的话,将腹稿修改了一次又推翻了一次,等准备差不多了,才深吸一口气,抬手要去叩门。
指背刚要落下,屋中亮着的灯便倏忽一熄。
青年的手停在半空,最后不是滋味地左右摩挲,悄悄收了回去。
她睡得早。
隋策心宽地安慰自己。
明日再来吧。
晚上睡不着觉,翌日是休沐,他起了个大早,一面系着领口的结,一面拾起桌上的锦盒准备出门,家中的管事迎面就要上台阶,两人立时撞了个正着。
对方连忙躬身,“驸马爷……”
他皱眉:“什么事?大清早的。”
管事面露难色,“宫里的首领太监亲自上门传旨,说是圣人要您二位即刻进宫。”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