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只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曲起双腿,将脸埋在臂膀里,全身缩成了一团,嘤嘤哭着,双肩一下一下轻颤着,哭成了个泪人儿似的。
这才发现,那元宝儿远比自己往日看到的更要清瘦,弱小一些,尤其缩在那里,缩成了一小团一小团,只觉得宛若个孩童似的,更为单薄稚嫩了。
那一声声哭啼声绵绵入耳,只莫名让他心烦意乱。
就跟他在跟个小孩计较,恃强凌弱,欺凌弱小似的。
他犯了错,胆大包天,他还有理呢,还有脸哭?
又远远地扫了那小儿一眼,见他在地上滚得浑身凌乱,因曲起双腿,小腿处的裤腿微微吊了起来,露出脚踝处的那小小一截,只见白皙如玉,白得令人晃眼,又见那细细一截,比他的手腕还要细小,这般细皮嫩肉的,甭说四十板子,便是四板子下去,怕都遭不住。
伍天覃虽恼恨那小儿那行径,一想起方才在西院外头听到那小儿满脸嚣张得意,满嘴喷粪似的编排,便恨得牙痒痒,只这会儿见他这可怜模样,又一时憋闷气短,却也终于散了几分气恼,最终,只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微微咬牙道:“钱钱钱,满嘴钱钱钱的,你个小财奴,爷虽罚了你两回钱,不也赏了你一锭金子么?”
伍天覃一边将扇子噌地一下撑开,一边噌噌噌往脸上扇着,一边微微憋闷无奈的说着。
话一落,便见那缩成一小团的小儿身子一顿,片刻后却又依旧继续呜咽着,伍天覃只提声怒喝了一声:“说话。”
这一高声一起,便见枕在臂弯里的那张小圆脸噌地一下抬了起来,只冲着那上首的伍天覃微微吼叫道:“赏给我的便是我该得的,与那月钱有何干系,你不罚我月钱,我便有一锭金子和一月月钱,你罚了我一月月钱我便只剩下一锭金子呢,你今儿个罚,明儿个罚,那一锭豆大的金子经得住几回罚,早晚被你全都罚了个干净,你既抠门,不想真心实意的赏我便不赏了便是,何苦赏了又要罚,白白令人高兴一场!”
只见那元宝儿扯着嗓子冲那伍天覃嗷嗷叫着。
他吼得理直气壮。
他越说越气,说到最后,竟气得浑身发颤,一边吼着一边打起了嗝来了。
伍天覃一时被那小儿吼得瞪大了双眼,被他这理直气壮地吼叫吼得胸腔里复又滋滋喷火了。
竟敢吼他?
他反了天呢!
伍天覃长这么大,还从未曾被人吼过,便是他行事出格,多有乖张,太太也不敢如此数落他,不曾想今日竟被个小儿指着鼻子大骂。
伍天覃一时眯着眼,心里头蹿出了一丝邪火来,只咬牙将那小儿恶狠狠的瞪着。
他抠门?
说得好像他为了面子打肿脸冲胖子才赏了他银子,过后便又千方百计地将那赏钱弄回来似的。
呵,他抠门?
他会为了区区一小锭豆大的金子如此煞费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