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紧紧搂着自己,不敢抬眼看伍天覃一眼,他甚至将脑袋都缩进了衣袍里。
直到伍天覃耐心十足的凑到他跟前一遍又一遍说着:“爷来了,莫怕,莫怕,嗯?”
说了十几遍,几十遍,不知说了多少遍,终于见那衣袍里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来,那双垂下的双眼一下一下轻颤着,终于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从衣袍里缓缓探出了双眼来。
直到四目相对间,伍天覃脸上轻轻扯出了一抹极浅极浅地笑,道:“莫怕,爷来了。”
这话一落,终于,只见那双瑟瑟发抖的大眼睛微微一睁,里头两汪晶莹的眼泪嗖地一下滚落了下来。
下一刻,只见缩在墙角的元宝儿忽而嗖地一下探出两条胳膊,一把紧紧抱住了伍天覃的脖颈朝着他整个人扑了去。
他死死抱着,死死搂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在狂风乱造的大海里抱住了唯一一条浮木。
抱着抱着,忽见他“哇”地一声骤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哇哇大哭道:“爷——”
那清亮一声哇哇大哭声中满是恐惧,满是颤抖,满是死而复生,死里逃生的后怕和惊魂未定。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大哭声,落入伍天覃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如同新生儿的初次哭啼似的,带来了一丝新的生机。
还好,还好,能哭就好。
他怕他吓得魂都没了。
伍天覃亦是一把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小儿,他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一遍紧紧摁住他的后脑勺,一遍一遍轻声哄道:“爷在这里,爷在这里,不怕,不怕……”
他能够清晰无比的感受到怀中小儿身躯的颤抖和恐惧。
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怀中的身躯是多么的瘦小和弱小。
伍天覃一时后悔不已。
天知道,在刚刚盘问整个厨房,得知独眼龙马富贵这日在厨房同人吃酒,得知元宝儿有可能落入马富贵这么一个老淫,棍手里时,他有多么的悔恨和惊慌失措。
他痛恨自己,不该在这大半夜无缘无故将快要安置的元宝儿唤来,只为让自己早一眼看到,为了他的一己私欲,险些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他惊慌失措乃至恐惧,他甚至无法想象,若元宝儿遭了那老货的毒手,他该如何自处。
这一路狂奔赶来,他的心脏险些几次骤停。
直到此时此刻,直到这会儿,直到感受到怀中的这片柔软的真实,伍天覃一颗高高悬着的心才头一回安稳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