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顾宅的时候,只剩下死讯。”
“哈哈,哈哈。整个顾家瞒了我这么久,原来是这样。”
顾清影像是笑,又像是哭,两只眼睛像两只干枯的井。
她没有对明河的悲悯,没有两行用来祭奠的泪。
她只有疼,越过血,连着心的疼。
第33章 勿念花与月(二)
洋车开到车站附近,江琬婉在一家商店铺子门口和谭书仪碰头。
谭书仪今日的打扮十分利落端正,中规中矩有女先生的风范。她同琬婉问了声早,便说:“上海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腿脚不便不能北上,下帖子请五湖四海的人来唱堂会。届时会有许多大师前往,你多观摩,自会有进益。”
小厮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交给江琬婉。
“谢谢谭先生。”她说。
谭书仪望了江琬婉一眼,意味深长:“你头一次离开三小姐,又是异乡,有什么不适应尽管告诉我。好了,该上火车了。”
江琬婉总觉得,这火车站她是来过的。不晓得是哪一年来过,但倘使她不曾来过,为何今日同她梦到过的场景如出一辙?
有抱着孩子风尘仆仆的女人,有难舍难分却不得不别离的夫妻,亦有走出大半生的老人,没有那些岁月便不能懂的沧桑……
火车站总是这样,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它悄无声息记录了太多血汗与泪水,这个飘摇飘渺的时代就像机头生出的浓烟,人们只能望着烟,一边望一边感伤,但到底没有人能够捉住烟。
在江琬婉梦里,在那个欢愉彻夜后的梦里,也是这样的火车站。
三小姐催促她走,板起脸,故乡变成了深厚围墙,生生将她隔到外头去。
她抗拒,挣脱,却还是被推上那列轰动蒸腾的列车,三小姐说,“不走就是死路一条”。
而如今呢?
三小姐压根就没出现在这里,也没逼迫她走,可她如今不得不走了。
只能盼着,现实该比梦里好一些。江琬婉这样想。
推搡着上车,谭书仪替她放好行李,两人找到座位。
火车上,座位可谓难求,据说曾有某位文豪与友人在火车站依依惜别,有人煞风景喊句该抢占座位了,便敛起愁容立即掉头去找座位,也不顾道别。
江琬婉刚要坐下,耳畔听见喝止声:“这是我的位置,你不长眼睛么?”
这路火车售票一率无座,要靠抢的,况且有无赖一个人占五六个人的座,早分不清了,哪里有什么归属。
江琬婉抬眼看。
来人是一副知识青年打扮,鼻梁上横着圆框眼镜,腋下煞有介事夹着个公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