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从前的明媚,这丫头垂着头,只等顾澈出来,行过礼面无表情道:“请顾少爷安,我来给小少爷送饭。”
顾澈脚步沉重,走出了一截,忽又顿住,转头看向丫头,提醒道:“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北京城里的雪一连下了多日,本该回暖的天气又陡然转冷,顾澈是在打开隔天的墨时才发现,因为保存不当,墨汁在低温下变得浓稠起来,更难化开。
报社停工后他多出许多时间来,又无心出门,便日日在房中练字,抄了许多白居易的诗。
练字能静心,这还是从前温十安教给他的。
现在瞧着这一方干巴巴的墨,他颇有些烦心,只能一点点地化开。正才将热水打来,门外便有丫头来通报,“顾少爷,有人找。”
他本以为是胡昌几个,出了门才看见,这是个眉眼秀丽的女人,烫着卷曲的波浪发,略施粉黛,红色的印花棉袍衬出她的玲珑身段,外面又裹着件驼色的皮草大衣,颜色配的巧,又搭着珍珠雕的耳饰,走动间娇俏怜人,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木棉花的香味,一看便不是皇城脚下的传统女人。
女人看到他出来便伸出手,招呼道:“顾少爷好。”
顾澈瞧着她有些眼熟,礼貌地轻握住她的指尖,不敢确定道:“你是……百灵?”
女人点了点头,笑起来时才和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合起来:“陆邢老板让我来给你送东西”
顾澈愣了下,惊愕道:“他速度未免太快。”
百灵把手中的纸袋递给他,笑说:“顾先生的事,老板当然上心,只是老板说暂时只有这么多,如果不够,会再派人来送。”
顾澈打开纸袋看了眼,里面都是晒干了的药材,看起来足足也有近五两之多,怎么也够了。
“够了够了,日后我必亲自去谢他。”
陆邢是他舅舅的儿子,当年在香港,舅舅家里是只手遮天的青帮,后来参加革命丢了命,只留下了陆邢和一众帮内子弟。只是陆邢对打打杀杀的勾当并无兴趣,反而在上海安了身,做了个百乐门老板当。
百灵是早年被捡回去的,幼时和顾澈还玩得很好,长久不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顾澈不由笑说:“难得来北京,我陪你逛逛吧。”
百灵摇了摇头,抱歉道:“久不见顾少爷,本应该多留几日同少爷叙旧,但陆老板催的急,我也不能久留,这就需告辞了。”
“那我送送你吧。”顾澈只向门口的小厮打了招呼,嘱咐他们将东西放好,便随着百灵一起出去,又问道:“几时的票?”
百灵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眼:“倒不赶,还有两个小时,在正阳门东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