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纪南风步入秦烟书房时,见到那位身着苏绣月华锦衫的主子,正于檀木书案前画扇。
秦烟神色淡淡,而在一旁伺候笔墨的沈莹却是一脸苦相。
沈莹抬首看见来人,欣喜若狂:
纪先生,快来快来,主子嫌我研的墨不是太浓就是过淡
秦烟能来兴致作画的次数不多,从前都是纪南风在旁随侍,沈莹那双舞枪弄棒的手实在做不来磨墨洗笔的差事。
纪南风缓步上前,于书案旁停步,接过沈莹手中的那枚墨锭。
手上的墨,不似新墨那般香味暴烈俗艳,时而恋笔,时而阴湿。其色泽古朴黑润,味馨香如芝兰,这是主子常用的上等古徽墨。
桌案上置有一方梅月端溪砚,其颜色青紫,质润如玉,研磨时声沉,为老坑名砚。
屋内燃着荼芜香,据说此香浸入地下,连土石都有香气。
他们这位主子对这些雅事是极为挑剔的。
纪南风看向正专注下笔的秦烟,身旁的女子有着精致完美的侧颜,红唇微抿,羽睫翕动时,纪南风心中也跟着拨动了一下。
纪南风微微阖眼,平复了心中不该有的妄念,再掀眸,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书案,被一方白玉佛手镇纸压着的画作上。
那张素笺扇面上,是山林烟霭。其用笔,用墨,用色,淡而不薄,疏而有致,精湛不失粗疏。枯湿浓淡间,尽得其妙。
纪南风见过秦烟的笔下,有美人,有僧侣,亦有贩夫走卒。她画过浓丽的牡丹,也画过烟云山水,竹影凉月。
秦烟的笔法意趣,有妩艳,有苍厚,进退自如,变幻莫测,让人始料不及。大俗大雅间,似悲似喜,一切都浑然一体。
就如她这个人一般
临了,秦烟从沉香木雕笔架上,取下一支黑漆描金卷草纹紫毫,蘸墨后,在扇面右下方题上醉山二字。笔力苍劲,丝毫不似一个芳龄十七的少女。
如往常的画作一样,有题字,无落款,亦无印章。
秦烟就着沈莹托着的水盆净了手,用巾帕擦干。
主子,扇骨是用白玉,紫檀还是湘妃竹?纪南风开口问道,这几种都是秦烟制扇常用的扇骨材料。
秦烟兴致来时,随手作的画,都是纪南风经手的。或装裱,或做成扇面,又或是当作纹样交给绣娘做成衣饰,香囊。
秦烟接过纪南风递过来的茶盏,轻嗅茶香,白瓷盏内漂浮的几片翠绿茶叶,条索舒展。她浅尝了一口,舌尖上弥漫清芬,是好茶。
即将入夏,竹扇骨柔风清,就用湘妃竹吧。秦烟语调徐缓。
见秦烟饮茶后神情还算满意,纪南风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