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阿姌答得也小声,但她确定她听得懂。
顾淳风沉默。
便听得殿外阿忆的声音扬进来:殿下,沈疾大人那边的人来催了,怕是时辰到了。
去吧。阿姌看一眼桌上香包,示意她收好,记住,为了你自己,你母妃,你弟弟,不要任性妄为。好好听你九哥的话,好好过这一生。
阿姌。
淳风将香包仔细收进怀里,眼眶再次沁出泪水,迟迟不肯起身。
走吧。
她不再看她,微微仰头,似乎在瞧殿顶藻井上那些剥落的彩画。
你就这么走了。可我才看见你的样子,都还没记住。
阿姌一愣,仍是不转脸,淡淡道:就记你一直以来看到的那个样子吧。我此刻这张没有面具的脸,对这个世界来说才是一张面具,没有任何意义。就像那个叫上官姌的小女孩,早在四岁那年,就已经夭折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光脚过人间(四)
明明上午还阴云密布,午时方至,忽然起了大风。层层灰云就此被驱散,进入未时,天色竟亮起来,炙暖的阳光不知自哪一刻起笼罩了整座祁宫,偏僻冷寂如长信门,也平白生出些夏意来。
十月的最后一天,却有些像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有些像一生的最后一天。
阿姌坐在空间促狭的马车里,车轱辘碾过长信门内的空地时,她没有掀帘子去看。
但她知道,前面就是长信门了。
八年前她第一次带淳风出宫,就是走的长信门。那时候没有假制的御令,甚至没问圣上借真的御令,就是乔装改扮,跟着御膳司她从前的伙伴们蒙混出宫。
此后好几年,皆是如此;后来能不时问君上借御令,再后来有了假御令,出宫的路线,也从未改变。
所以她识得那种气味,或者说气息
充斥在长信门附近的空气都似乎与别处不同,里面安放着她在祁宫的十年一生。
顾星朗上了明光台。
在这个开阔如廊的祁宫制高点,能看见大半个霁都城,但因为方位的关系,完全望不到长信门。
祁宫里所有能观景或远眺的地方,都望不到长信门。所以他确定顾淳风没有站在任何一处踮脚张望。
午膳时分,他让人去灵华殿请,阿忆巴巴赶来回话,说殿下从冷宫回来便睡下了,至今未醒。
顾淳风精力旺盛,从不午睡。他自然明白,有时沉睡也是一种对策。他只是没想到,以她的性子,竟会动用这种偃旗息鼓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