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更暗。
夕阳已经完全沉至地平线以下。残霞一抹鱼尾赤,挂在已经化作黛色轮廓的连绵不绝的屋瓦边上。
不就是今天?今天你生辰。她这才反应过来,再次转脸瞧她,似笑非笑,顾星朗没表示吗?
我从来不过生辰。她也转脸看她,你当年在蓬溪山也是不过的。怎么如今倒转性了?
竞庭歌且怔且瞪眼:什么我转性了?
十月初三,像山亮了绵延几十里的灯火,去年有,今年又有。别告诉我这个日子是其他谁的生辰。
竞庭歌无话可说。
慕容峋是个疯子。半晌她回应,慕容家这些男人,各自都有自己非常执着以至于执拗的事,偏还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
而你成为了慕容峋的执拗之一。
竞庭歌嗤一笑,讥讽又自嘲:也许吧。毕竟我为他做过的那些事,也是不会有第二个女子能做了。但我不是为了他,只是为我自己。他明白得很。所以这种执拗没有意义。因为没有结果。
难道你一直这样?有一日他册立皇后,满宫妃妾,你依然像如今这般住在静水坞?以谋士的身份?
现下也有几位封了美人住在后宫。并无影响。竞庭歌道。但她知道她想问什么。
阮雪音确实还想问。云玺的声音自远处阶梯口响起来:
夫人,时间到了。
今日返苍梧,使团队伍已经收拾妥当;临行前,竞庭歌入宫拜辞谢恩,而阮雪音请了旨意想同她道别。于是自鸣鸾殿偏殿出来,她紧赶慢赶又来了明光台,阮雪音就等在这里。
知道了。她扬声应,转身向竞庭歌,身上的伤见好了么?
嗯。这都两日多了。若非我每日在外活动,还会好得快些。
阮雪音颇觉无语。
走了。竞庭歌再道,勾唇一笑,多谢你特意请了明光台叫我上来。视野确实好。我很喜欢。
四日前刚见面那会儿她便表达过对明光台的兴趣,此刻在这里道别,自然是阮雪音有心安排的。
走吧。阮雪音淡淡道,抬步往阶梯处去,被竞庭歌拉住了。
你在这里多看会儿风景吧。她道,送也送不远,不如别送。
阮雪音止了步。竞庭歌再笑笑,径直往前走,走了大约十几步,突然回头,望着阮雪音又道:
奇怪。每次道别都是你看我走。那时候我下山,老师一步都不送,也是你站在步云梯上看我往下走。
步云梯是一段奇长而奇陡的石梯。是蓬溪山中唯一通往她们住处的路。
谁叫我是师姐呢。阮雪音回,声音还是很淡。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确是十月初三生的。那么我就比你大。你该叫我姐姐。她再笑,桀骜而戏谑,保重,师姐。
以至于这声师姐也非常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