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音蓦然想起却非殿老者最后的话,赶紧道:
陛下让我转告您,说,归时见。
安王妃一怔,旋即笑,嘴角未动而眉眼微弯,他倒门儿清。这不就到了归时?不知是他等我,还是我等他。
偌大的深宫寂若牢笼,全不闻国君殡天之音信。
看来是我等他了。
阮雪音不自觉去瞧近处安王有些狰狞的脸。
那般沉稳豁然的脸,此刻却大张着眼。
王妃既织了这张长达数年的蛛网杀段,又为何自戕?
妇人已经阖目,但气息尚余。阮雪音凑近些。
那你要我怎样,自立为君复国?我是女子,怎么可能。且程家到了这一代,已经没什么人,能断了他们家正统取下最要紧那几颗首级,为先祖讨份公平公道,我这一身责任,便算尽到了。
阮雪音默了默。段家宗室还在。即使一时无合适人选定大局,最多不过乱几年,白国很可能不会覆灭,受苦的还是百姓,这样的仇报了又
仇是仇,道是道,大义是大义。孩子,安王妃双目紧阖,语声比梦呓更模糊,
有人杀了你至亲至爱之人,你会因着那些看起来更宏大的理由而断了叫其以命相抵的念头么?我的先祖,我并没有见过,说至亲至爱,未免矫情。但我自出生起被教导的便只有这一件事。没办法根除,更不可能中途放弃。
但您愧疚。尤其对陛下。您当年
林花谢了春红,安王妃忽启口,变了语气,睫毛轻颤如坠落的羽,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她如释重负叹一声,
这么悲怅的词,词牌却用的相见欢。
天际又响起来信天翁鸣。
阮雪音转头去看,竟是两只。
广袤碧空已经暗沉至黛蓝色,稀疏几颗星子寂寥冒出来。那双信天翁滑翔过淡灰云翳再不见踪影,星子之下还站了个人,烟粉宫裙如蛰伏的蝶。
父君驾崩了。
段惜润站在引凰台那侧阶梯尽头,面无表情,分明隔着些距离,每个字却清楚。
她走过来,这些也在姐姐计算之中么。
不在。阮雪音仰头看着她答完,又低头去看妇人,气息已绝。
也许没有谁等谁,是一起走的。
白国要乱了。段惜润再道。
半晌静默,阮雪音起身。你父君留了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