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青翠的宫城,国君实不该着柘黄色,太跳脱,以至于突兀。然阮佋喜柘黄更胜历代崟君,从朝服到常服无一例外,终年不改。
至阶前,阮雪音跪,恭谨三叩首,一如昔年不出声。
一去近两年,没有只言片语,总算回来一趟,仍是哑巴似的不说话。也不知祁君喜欢你什么。
眉粗长而尾部上扬,眼角垂而目色犀利,鼻梁挺这项传给了阮雪音,嘴唇异常薄,给人一种永远抿着的错觉。
像鹰。
阮雪音打小这么觉得。
陛下万安。她起身,依旧垂眼看地面。轻雪降落,很快消融为无。
阮佋沉着脸复看她片刻。进去说话。
年复一年阴雨浸泡,影宸殿的朽木气味比她记忆中更浓。祁宫明丽清凉的空气闻得久了,再回来她更觉不惯,微蹙起了眉。
珮夫人如今眼高,想必看不上朕的影宸殿。雩居给你收拾出来了,该也住不惯,只能委屈些时日,他稍顿,等顾星朗来接。
雩居是阮雪音在崟宫的住处。自来公主都有殿宇,但她的地方叫居,一个仿如道观的小院。雩,本意为求雨的祭礼,又意虹。阮雪音一向取后者作解,盖因锁宁城这地方实在不需要祈雨。
陛下叫我来议事,事情解决了,我自己回去便可,何须他来接。
阮雪音不坐,终于抬眼,直直看向那张鹰一般的脸。
阮佋也阴沉,这一点,阮仲是像他的。却并非亲父子,着实讽刺。
真是怪了,他眯眼又看她半刻,你是越长越不像你母亲。四岁上山那阵分明还很像。
他从不曾对她提及母亲,阮雪音只觉心上漏了一跳。叫我来锁宁城做什么。
似乎意外于对方没往下追,阮佋上扬的眉尾动了动,那逆子究竟想干什么,竞庭歌和蔚国想干什么,你来告诉朕。
阮仲是谁的孩子,你先告诉我。
朽木气息被不时荡入的雪意混得清明了些。
可能也是错觉。
那贼子永康九年就死了。
永康九年,咸元宫变,大将军林崇被十三名宫婢勒杀于咸元宫暖阁,也是一个雪夜。
阮雪音只想得到这一件。
阮仲知道么?知道自己非亲生,不一定知道其父何人。
他敢这般做局自毁王府逃去蔚国,便是孤注一掷要反。早知有今日,朕当年便该将林崇在军内的党羽一锅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