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竞庭歌挑了挑眉。
可惜啊。你的一世之责尽不好了。阮佋长声笑,再是父女情薄,朕终究是她父亲。你今日为报自己父仇杀死她的父亲,纵使有理有据于天下无愧,终究愧对她。她也注定要为此受千夫所指,一辈子背负骂名。
竞庭歌松开阮雪音胳膊。到你了。
阻还是不阻,求情还是不求情,此刻只要阮雪音开口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无论她怎么选,不阻让顾星朗报父仇,又或求情保阮佋性命,错的都不是顾星朗也不是阮佋。
是她阮雪音见死不救的冷血、不忠与不孝。
或者徇私包庇而至夫君于两难的冷血、不忠与不义。
是这样的,无论你怎么选,世人骂的都是你。竞庭歌一嗤,
你信么,如果此刻须做抉择的是个男人,那么他救是为孝,不救是为义,人们会自行反其道而结论,总归不会骂。你一直告诉我,这个世代已经在向好了,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偏见和恶意已经在变少了,我来告诉你,没有。哪怕同类,那些女人,出于各种缘故,在这种时候也都宁愿同男人一起多踩你一脚。懂得拿出胸怀携手而奋起的,至少在这个世代,凤毛麟角。
阮雪音并不在意世人怎么看她,骂还是夸;她这个人留在青史上最后的评价,忠孝仁义否,宠妃或谋者,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她得做一个选择。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这里看,也已经是选了。
那何不明目张胆地选呢。要救便走上门楼,不救便转身离开。
她凝全副心力于目力,尽量穿透水汽遥往长阶之上静止如雕塑的几个人。
上官宴那时候是怎么选的。
他也在飞雪中盯了上官朔许久。
那夜他飞马而来,先钳住了她脖子,然后对顾星朗说,他不是来救父的
这仇你该报,谁也不能说什么。
字字铿锵。
进封亭关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
但他还是盯了上官朔许久,问对方有意思么,最后开口问顾星朗要走了上官妧。
阮雪音闭上眼,为数不多崟宫岁月、浩瀚竹林和永远站在至高处柘黄的阮佋背影涌过来。
那柘黄背影转身,是已经花白的须发和褶皱的脸,眉目依旧如鹰,利沉沉看着她。
她转身往皇宫深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