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扯被子帮她盖好,又觉自己后背淡淡的辣,反手摸了摸,没破,但该是有抓痕。
不是从不留指甲?
这般想,抓过她一只手来看,五指尖儿上果然修修长长,晨光里如晶莹的贝。
顾星朗认栽且叹,再觉阮雪音已非昔年阮雪音,下地穿衣推开侧窗看北国晨曦。冰雪人间,大风呼啸,淳风和竞庭歌还在一上一下断续呛声。
新年了。
守岁至半夜,人人困倦,先后起来眼下都有些乌青。竞庭歌一再递眼色与慕容峋让他择机找顾星朗再交涉,无果,早饭毕眼看便要各自带人归国。
原定计划,阮佋跟祁国走,然后前往韵水城;姝夫人是阮墨兮生母,跟蔚国走。尽管经过了大风堡之役,所谓流放已经有名无实。
崟君阮仲于今晨昭告天下,将在明日为阮家宗亲行齐葬礼。
众人出门,道分两边,阮墨兮忽至慕容峋跟前,郑重跪下:
昨日除岁,今日新年,臣妾嫁入蔚国居中宫位,敬祖宗规矩,不敢服丧,不敢有哀。她仍一身红衣,面上终于戚戚,
然家族被屠,此恨难消;阮仲坐崟国君位却恩将仇报、赶尽杀绝,臣妾以为,不堪为君,不足立青川。
一国皇后当众议时局,不妥;但阮墨兮从不曾这般出言,且条理顺畅,让人不想就此打断。
阮氏于顾氏有愧。却见她跪着转身又向不远处顾星朗,祁君陛下宽仁,墨兮感激不尽。连陛下都恕了的罪,他阮仲却来横插一刀还试图将祸首转嫁陛下,数千祁国兵士殒命大风堡,陛下竟甘心蒙着不白之冤就此归国么?
她看一眼阮雪音,
墨兮亲见六姐姐以假梅符救下了父君母妃性命,完全可以为陛下作证,大风堡乱战是阮仲一手谋划,阮氏全族也是为他所灭。
她跪着再移,裙摆散落雪地如一朵盛放的梅,确认位置周正,长拜,
还请二位君上,为六姐姐和臣妾族人讨个公道!
于灭族之祸,阮雪音自大风堡那夜顾星朗下判断时便有了准备。应该说自初感封亭关那年真相时便开始准备。
以哀伤论,并不恰当,否则封亭关内她不会出示来自东宫的证据,凌霄门上她也不会转身那样选择。
更多是惘然。
自幼离开十数年山居,早被排除在了家族之外,唯一牵动心神的不过由礼孝之义支撑着的那个阮字。
她自问尽了力,而顾星朗行流放之策已算劫后余生。
今日局面,在她看来是一个被历史轮盘推动的无可挽回又极其必然的结果。
虽惘然,不必追,更不必叫顾星朗为此起战事违初衷。
她甚至于昨晚以全盘逻辑浇熄了他的一时之气。
不必如此大礼。蔚后请起。顾星朗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