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朗与慕容峋都心有所感,道不出愧还是旁的,面上却不显。始作俑者阮雪音来不及愧,盯着那些尚在僧人们手中的莲灯问:
百年浮木久浸水尚且难沉,这祈愿的一时半会儿,她不愿质疑失礼,但疑惑全在眼底。
观莲所以为绝技,绝者,无出其右也。主事僧人道,这莲灯沉过,夫人大可放心。
也太缺依据了。竞庭歌与阮雪音在基本认知上是同一套传承,知她怀疑这种比玄学更玄的做法本身,一咳道:
本就有许多事难解释,去岁白国女君登基前不也神灯遍空百鸟朝凤?机缘当前,珮夫人快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场间两国臣工闻此言都颇无语,心道韵水城午夜神灯之谕不是你搞的鬼么?
今日隐林寺之争在此一举,按约定,莲沉愿成,圣寺归祁,反之归蔚。
竞庭歌当然也是不信这些邪的,便有邪,总不会时运好得恰被阮雪音撞上?
没有那么多运。方才看似天然的经幡之谕,都是经过了时间和风向计算的。
蔚国拿下隐林的可能要大得多。
阮雪音知道她打什么算盘,也便完全听懂了这句催。七盏都要沉?她复问主事僧人。
我佛慈悲,若许了夫人的愿,七盏都会沉。
好。阮雪音正身势,抬手,诸位大师请。
七名僧人将七盏未燃的莲灯依次放入井中。已是冬末,井水颇有几分春水澄澈,莲灯漂浮其上静且有定,又似在昭示那水仍如冬水寒凉。
莲灯有定,入水缓移,渐渐六盏移成一个圆,恰将最后一盏围在其中。
没人动手,兴许因风,这般自然仿如天成的移形还是叫远远近近凝眸的众人心下惊叹。
世上堪称绝技的东西实在是很少的。
而这样景观不该叫绝技,无人染指,神谕也。
便听主事僧人朗朗道:
众生皆苦,万象本无,佛渡有缘人。起愿。
阮雪音知是让自己开始,合掌在心口,敛眉低首。
该请求让隐林寺归祁么?
观莲之前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从莲灯入水,到成圆相围,再到主事僧人讲出起愿二字之前的那十三个字,她忽然明白隐林寺归属不过是众人以观莲为手段要完成的一件事。
一件过分功利的事。
而有缘人观莲,唯一要献上的是赤诚,真正心愿,请佛祖相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