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淳风确不同往日了,从所思所想到待人接物。柴一诺与她相交不多,也觉感慨,那个十来岁时送他香包的小丫头,去春在骐骥院还勉强蹦跶的少女,终是跌跌撞撞,跳进了漩涡。
九月开恩科的旨意颁布是下一日。同时几支禁军返霁都,于颖城会合,纪齐便在其中一支队伍里。
隔着数里,淳风先瞧见了追风,然后向纪齐点头致意。
纪齐似受了伤,左肩缠着布,难得没冲过来叨叨,马上也向她遥一礼。
是受了天长节宴和世家迁徙的威慑,有意收敛?
她稍思虑,没过去问。快入霁都的傍晚于茂盛高草夹的官道上再遇,终关切:
都说这次战事和缓,我们那头就还好,你怎么受伤了?
死伤少,却毕竟有死伤,臣就是伤员之一,不奇怪吧。
顾淳风有些讶于私下相谈他称臣,没立时接话。
纪齐却会错了意,正色道:臣失言。殿下恕罪。
无妨。他有意摆尊卑有别的态势,她也懒得戳,你平叛卖力,因此受伤,九哥会知道的,定嘉奖。
不求嘉奖,但求来日君上再行国政要事,能念臣愿为社稷浴血的赤心,眷顾纪氏。
高草浓绿,荡在落日霞光中一浪浪泛彩。淳风不急辩,望着绿玉般潮水好半刻,
九哥从不冤枉人。有罪就罚,无罪如常待,有功者,尤其爱赏。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夜宴我是在场的。纪齐闷声,也望绿野,深蹙眉如一头倔牛犊子,我们家连同长公主都排在阶前回话,最后无虞,不过因清白。
那就接着清白,可保世代无虞。
去岁十三皇子中箭,你专程来问我。当时我就问过你,君上是否不放心我们家。
为君者不可能彻底放心任何人。九哥连我嫂嫂都防,至少从前是吧,遑论相府。此为常态,你该适应。
纪齐点头,是臣天真了。多谢殿下解惑。
淳风没这么跟人说过话,头一回,对方还是纪齐,讲完有些不确定轻重,又补充:
不用想得太严重。听说历朝历代这种事多少有,只是九哥雷霆之势,一场夜宴卷全国,你我又都没历过,才觉余音绕、心难平。习惯了就好。
纪齐只是点头,不便一直与她并行,准备告退,蓦然想起一事:
这次经过梅周,发现那家成衣铺子没了。
淳风稍怔,关了?搬了?不是五代单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