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深静,顾星朗该是在长阶上同信王说话,刻意压了嗓,只有嗡声,半个字不可闻。阮雪音看着竞庭歌纤细身量那般坐在跟前,坐在这不是故乡不是家的异国,坐在茫茫天地间,忽觉二十余年光阴其实从未改变任何,她们还是各自孑然又远远相伴。
背着六亲不认的恶名,就该心狠到底。
我没心软。你在锁宁救过我一命,这是还你的。
拿倾注了不知多少心血的胜局和二十万大军还。阮雪音也再没了话。
外间雷动近在咫尺,是禁军临宫门。巨大的正安门幅浓夜里展开,步伐与兵刃声便浩荡齐整响进来。
你不燃烟火,那头便绝不会动?
竞庭歌一嗤,事已至此你还不放心。我底牌都交了,当着满朝祁臣自陈谋划,顾星朗刚在外头会不排布?
立时传令北境守军备战,再命祁北各地整军待支援,命令抵达用不了三个时辰,除非蔚军此刻就出动。
不会此刻就出动么?阮雪音轻声。
他是个死脑筋。我说以烟火为号,他就一定会等到烟火炸天。
竟然是慕容峋御驾亲驻蔚南。
都以为你是顾星朗的软肋。
结果是她竞庭歌的。这话她说不出也不愿承认,只当是一时冲动,抬眼瞧阮雪音,神色更冷,结果祁君陛下没有软肋,已用方才应对明明白白向祁臣们和天下人证明了今日不会为你让君位,来日亦不会为你让国土、行不利大祁不利万民之事,祁君陛下再偏宠、为珮夫人空置后宫,也没有被美色情爱冲昏头脑。他可真是从无遗漏啊,任何局面都能化危为机,坏事变好事。
阮雪音张了张嘴,未及说,竞庭歌再道:
是,他也据此保护了你。宠冠青川的阮雪音都不足叫祁君陛下受胁迫,你不是他的软肋,以后试图打你主意、拿你作筹码的人便会大大减少。那般情势还能思虑周全、远见至此,实在叫人服气。但你别忘了,
那冰凉目色发沉,如暴雪将倾,
无论他方才多不忍心承受了多少紧张重压,无论他事后怎样余悸对你愧疚,当时当刻,你是真可能会死的,而他比我更赌得起。
她说完这句停住了,然后疑惑浮面,还是他们兄弟两个商量好了?演这出就为引我自解祁北之围?
顾星朗是如何猜到慕容峋驻兵蔚南的?
慕容峋又为何答应各拿走白国四城就此撤兵?
该确实以粉鸟通过信,三国契约成的昨日她便猜到了,所以后一问足够解释前一问。
但信王谋反是千真万确的。顾星朗后背有伤,分明九死一生回霁都,没可能与信王合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