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就好。阮仲移视线向他,声有些冷,回霁都之前,先将此事处理了吧。于公于私,都不能再放女君归国。白国的气数,也该尽了。
阮雪音不确定白国的气数是否该尽在这一年,却是为此言心头一颤。
青川一统四字,自她有记忆、开始在蓬溪山随老师念书起,就被反复提及,熟悉又遥远便如陪伴每个人一生的某些念头,因为存在太久,渐渐稀松平常,真有一日告诉你它将发生了,就要实现了,方梦中惊醒,反应过来其重大,而至于慌张。
阮雪音此刻便有些慌张。
老师说想得深看得远的人,总是比其他人慌张得早。
她至今不觉这是句褒奖,也就难以在此刻被安慰。
尤其他们两个正谈论的动因之一,是她。
因段惜润伤了她,白国便更不能存续。
这与她小半生所奉行的道理,有些出入国之立场与个人恩怨,应分开解决,一旦混为一谈,便说不清,理壮也似理亏。
可世间又有多少事能完全井水不犯河水地被解决呢?年少时理想而纯粹的执念,兴许也该放下。
车马无分昼夜地东行。
曾经浓绿氤氲的国土在夏令亦少生机,是战争所致,无论怎样剖析全局,阮墨兮都罪无可恕。
你不必有压力。白国覆亡是应有进程,无论她有否伤你,都过不了此回。
夜已深,阮仲睡去。阮雪音坐回顾星朗身边,听见他低语。
他总说她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其实他又何尝不是?灵犀不点自通,实是百年千年修来的因缘。
我们其实都给过她时间。她即位迄今也三年了,中间还经历过大变故,却始终没有成长,在许多决策时、行动时,每每去走那条错的路。顾星朗依旧柔声,似乎扼腕,又秉持着国君理智,闭上眼,
要承受压力,也该是我。即便景弘六年的祁宫,不过只是四国博弈的一盘棋,尽管当时的我们都不过各司其职我是男子,终该抱歉。
阮雪音摇头。那年在鸣銮殿我同她对骂,从未与他详说过,此时倒都可以说了,便论过此理。她明白的,错不在你。她秉承其父君和家国意志入祁宫,本也为来日国之争斗做好了准备逃不掉,很可能不得善终。那样的不得善终,和此时这样,又有何区别呢?
顾星朗低低笑起来,阮雪音还会同人对骂啊。
细数二十四年人生,还真就那回,吼得最凶。
她略觉汗颜。
所以你想得很明白,其实我也是。顾星朗继续道,那就放宽心,趁还有时间,休息会儿。腿如何了?放上来,我给你揉揉。
第八百八十五章 一世撑伞
将入崟东的清晨,天色不似前几日明媚,灰云堆积,很快便洒下来细密的雨。
阮仲这几日都乘车,脸色比才见那日好了些,行动却愈见迟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