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等足半个时辰了。阮雪音举头望明月。
顾星朗也驭马上来,对阮仲一拱手,大恩不言谢。
阮仲一挑眉,笑得戏谑,你这样我不习惯。还是小气些好,说点幼稚话,听着也高兴。
顾星朗便扬一侧嘴角笑,待大局定,你身子骨好些了,慢慢斗嘴不迟。又一声嘶,我记得你从前很不爱讲话嘛,转性了?
看开了。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话,其实心思都在北边,都记挂孩子,故意扰乱静谧,也便能按住忧虑。
半个时辰已满,弦月远离树梢,冷漠地弯在高天投下寒光一片。
小半生来头一回,阮雪音拿不出主意,脑中一片空白,身下高马因她欲动不动而开始无措踢踏。
要去找,当然。她怎能安心回霁都!悬心回霁都也不行!
再与顾星朗商量已是无解,不过相互折磨,她没说话,下一刻忽大力催马往北而去!
阮雪音!顾星朗大喊。
殿下不可!薛战策马去追。
阮仲亦动身。两匹马一前一后紧随阮雪音,终于在三里路后成功拦截。
让开!阮雪音本想冲过去,又恐这二人死了心要拦撞得人仰马翻,反而误事,不得不停,却是声色俱厉。
你一人一马,一个女子,还不会武,若朝朝真有难,帮得上什么忙?!阮仲瞧她这般冲动前所未有,也急了。
帮不上忙我也得在!我得在,在她身边,我是她娘亲!
阮仲从未见她发这么大火,甚至不知道她可以这样发火。阮雪音人如其名,是冬日清晨的雪絮,也如其衣,是静水微澜的深湖。
此刻那雪絮暴烈,湖水激漩,她气势汹汹似变了个人。
然后他看见她一吼之下眼圈已泛红,那是一个母亲强大之下的脆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无助。
他有些明白了。她自己缺失的东西,母亲,陪伴,保护,她希望朝朝能得到。她是朝朝的母亲,只要她做到,朝朝就能得到。
阮仲只觉心中一角碎开了。
温柔而浓烈地破碎,让他再急不起来,只小心翼翼靠近,轻声道:我知道,我都懂。但你去帮不上忙,很可能将自己也置于险境。我去,我一定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好不好?她认识我,管我叫舅舅,看见我就知道是娘亲让我来接她。她会明白你爱她,想时时陪伴她。你是最好的娘亲。
阮雪音眼泪便掉下来。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哭,还当着人,但她不堪重负,至亲至爱之人皆身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