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盛夏的傍晚亦比其他三季长。顾星朗颠在马背上嚼着饼,夕阳将饼和他都镀成金色。
好吃么?阮雪音没吃,非是不放心,实在吃不下。女儿的前路虽被她以拉至顶峰的意志力和权宜之思暂时安排了,那忧虑却随时间流逝越发深重,全不受控制。
而为了不叫顾星朗肩头担子过沉,她不能表现出来。
好吃。一想到是某个见过的大姐大娘亲手烙的,更觉得香。
他原是个挑嘴之人,近年来一趟两趟地出门受苦,倒在吃上宽容了许多。
又或是暖在心底,故而香在舌尖?
阮雪音笑笑,那就多吃点。能吃能睡,身体就不至于坏得太快。
你不吃么?他其实猜到她没胃口,更知缘由,不敢问,却是忍不住,小心措辞。
太热了,有些吃不下。她找了旁的理由,完全避开有关女儿的话。
顾星朗没法不心疼,小雪。
阮雪音很想直接说,不要提。却自己先被这掩耳盗铃的痛苦和压制了一整天的恐惧打败了,霍衍若抓到了朝朝,不会伤她,伤了就没用了。你说得对,他要的是你的命,甚至我的,那么留下朝朝才更有底气,那是他的筹码。若没抓到,那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她。
这是安慰自己也安慰他,尽管道理确实如此。
他们怕的是意外。人世间的意外每日都在上演,而意外不讲道理。
正是此理。顾星朗不提意外,用积累了十年的强大心志予她希冀,咱们便尽全力做到最好,女儿也会因这些努力,获得福报。
阮雪音真有些被此言鼓舞,暗忖这般说出来也挺好,对话交心,往往比沉默管用。
日头在升落,昼夜在飞驰,六月朝着七月狂奔。
霁都界碑隐现的清晨,已是七月初,官道上一片葱郁,三百年皇城释放着巍峨气势。
城门未开,薛战策马上前,高喊君上归来。
这句话数日前在北境便被喊得震天响,再慢也该传回来了。
你说咱们是得效仿檀萦,还是不需要?顾星朗问。
真正所问,是城门会不会开。阮雪音听得明白,答:不需要吧。同样的游戏玩儿第二次,没意思。旁人也罢了,他这般顶尖的棋手,必与君上一样,不但要赢结果,还要赢过程。
他会直接开门?
他会直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