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袍给你穿。阮仲蹲下,声极温柔,神情更柔,定定看她,有几句话想说。
慕容峋是对的。步步紧逼,阮雪音就会招架不住。
非要今晚说吗?她不剩几招了。
是。
崖畔的风最大,所以他们坐在那棵古松之下。阮雪音自不会穿阮仲的衣服,那件外袍非常孤单地被晾在一旁。
风声过林梢,哗哗作响,多听一会儿方得韵律,很美,是春夜篇章。
何事?许久无人语,阮雪音只得开口。
风继续吹。青黑群山在脚下,烂漫星空在头顶。
那枚珠花,没见你戴过。
嗯?阮雪音转头看他。
你十四岁那年的天长节,各地敬献上来的贺礼中,有一枚南珠与白贝合嵌的珠花,料子名贵,工艺也好,阮佋要赐给阮墨兮,她嫌太素,不要。
那是阮雪音少女时唯一正眼瞧过的首饰。确实美,她当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我从没见你盯过什么首饰,猜你喜欢,当晚将东西拿到,便潜进雩居放在了你窗台上。
记忆犹新,是阮雪音经年没想通的一桩疑案。
她猜测过是否阮佋所为,又觉阮墨兮不要时他都没想过赐给她,怎会事后花这种心思?还是会奢望啊,奢望这个她不喜却分明是父亲的男人,有那么一刻,注意到了她喜好,顺手成人之美。
她收起了那枚珠花。却也自此丢弃了对崟君陛下的最后一点期盼。
你那时已十六了,这么大个子,竟能潜入雩居不被发现。
你那地方,没几个人守的。阮仲笑答,说完方觉失言,我是说,我那时候功夫已练得甚好,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谢谢。五哥。
从前这类景况她会心中感激、嘴上回避,以免对方会错意。但因年岁又长、沧海桑田吧,而今只觉感激就要讲出来,总归许多话早已讲明,可以坦荡荡。
少女阮雪音竟有人惦念,也是件足慰平生的幸事。
东西还在么?
在的。那年我就带回来了,放在枕边小匣子里。再忆小女儿时的事有些难为情,阮雪音抿嘴笑,一个沉香木匣,很精巧,老师做的。里头有我十几年山中生活搜罗的一些小玩意儿,当时还觉得,委屈了那朵珠花。
那该是她少女时收过的最名贵之物。阮仲心想。身为公主,她却与他一样,低如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