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崇月听他废话已是心急火燎,极为干脆地打断说道:都虞侯才是有所不知,三清谷地势纵深,左右两侧为乌行和太苍二山,太苍山腹空阔多有洞穴,内藏数条暗河,小雨无碍,但遇到暴雨是必然暴涨的,水溢出溶洞山体,只会滑向地势最低的谷地,正是我们所处的地方。眼下雨势惊人,雨云又自西北而来,一时半会儿没有减弱之势,万一暗河水位激涨,冲进山谷,我们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处可逃。
这番话语速极快,雨点都追不上,都虞侯的脑子更追不上,他张大的嘴里已蓄进了雨水,只觉得耳畔嗡嗡乱响,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妃娘娘竟如此通晓京畿地理与天气物候,原先的不屑已变成敬服,赶忙重新低下头道:娘娘英明,末将领命。
快去快去!尹崇月不敢多停,她与师父进出中京不知走过多少次三清谷,来往客商皆知的事情她也知道,当务之急必须马上离开此地,因此才不顾礼仪贸然露面,虽然是大雨,但她和都虞侯为让对方在雨水爆裂般的倾泻中听清,互相喊的嗓门都不小,周围许多禁军和宫婢已然见到她大胆举动,都惊得忍不住朝这里看,尹崇月这才意识到得赶忙躲回去。
她半个身子已经缩回,却听极其尖锐一声响动,仿若蜂鸣穿破雨幕,刚刚打马调头的年轻都虞侯高高扬起马鞭的手停滞在半空,须臾之后,整个人像是一滩雨后的湿泥,跌滑下马。
灰方石铺成的官道上一滩水淤内,忽然而现的鲜红又忽得被雨水冲散消失不见。
但跌下的都虞侯却是已经一动不动。
只听尖叫声四下而起,大雨被刺穿得七零八落,打在銮车上的响动也变得更加沉重且猛烈。
雨滴之间夹杂着箭矢,一时周围已有数人中箭倒下,尹崇月暗道不好,赶忙拽了随手能抓到两个宫婢扯进车内躲避。
这两个小宫女一时惊慌被贵妃拽住,发现自己进了銮车,惊恐神情比方才受箭雨的惊吓更大。
尹崇月不是把尊卑时时放在心上的人,她此时只有自己和众人的安危,随手能捞到一条人命就是一条,毕竟銮车乃是上等桢楠木打造,箭矢很难穿透,至少能躲一阵。
但很快,她的想法便被宣告败落。
一阵诡异的热意开始在车内弥漫开来,原本阴郁闷湿的冷冽不知所踪,火光隐约出现在窗外,重重织金的帷幕已被点燃。
尹崇月头皮都被惊得焦热,两个宫女也发觉着火,尖叫连连,她只得又一手揪住一个,趁着火势不大再把她们拖出车外,自己也连滚带爬逃跳下半人高的銮车。
燃烧的味道和热流混着冷雨扑面而来,喊杀声更是此起彼伏。
有人高叫救命,还有人呼喊杀幺儿,平天罚自山谷之上冲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