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雪隐说完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好像在问那你呢?,尹崇月一点都不慌,还是半假里藏真,比真还真。
从前和家人来过这里上香游玩,想去看看当初见到的亭子和小石潭还在不在,偷跑出来的。
卢雪隐这人的表情看不出他是疑心还是放心,只是那样平静,与尹崇月一道沿山路前行。
昨夜好雨一场,山间石木与厚苔都湿漉漉的,林稍犹自滴着隔日的雨珠,走出几步,尹崇月和卢雪隐的鬓边衣肩都惹上朦胧的潮气。
行至一处失修断裂石阶前,卢雪隐不费力及步蹬踏上站稳,隐约察觉脚下青苔湿滑感,于是顺势向身后伸出手。
尹崇月却没接。
她心想,怎么就会滑倒了,自己小时候蹦上蹦下,还磕掉过乳牙的门牙,眼泪瓣都没掉过,长大哪就娇气起来。她不理睬这只手的好意,自己迈开长腿,也登了上去。
卢雪隐低头一笑,未露窘迫,似乎很是习惯这般气氛,收回手继续朝前走,尹崇月倒有点心虚,觉得好像自己刚才太生硬,不管怎么说,他俩也算出生入死过的同僚,人家或许也是好意。
为缓解气氛,尹崇月率先开口道:大人从前去过邰州吗?
只沿着运河北上行船曾路过邰州俐川郡。卢雪隐的语气看不出对方才之事有任何不满或感到冒犯,两人就像认识许久的朋友,无需多言其他,尹崇月觉得这人好难懂。人不好懂,但邰州她知道不少,只是未免暴露太多横生干戈,她就只挑又要紧又不要紧的事聊。
邰州从前可是好地方,四郡地有风貌,物有风情,我最爱吃长门郡的石榴,舞阳郡含瑰湖的短刀鱼。要是没有匪患的时候大人去公干,我还会推荐尝一尝,但如今的情形不提也罢。
卢雪隐目光落在她身上,脚步却还在朝前:上次你说自己是中京郡本地人,没想到还去过这样多地方。
邰州离中京这样近,又有运河便利,去过有什么奇怪。尹崇月早想好该怎么说,似笑非笑带点顽皮的迎上他目光,难道大人觉得一个小宫女就该鼠目寸光才是?怎么说我也是又杀过贼寇又冲过山洪的人,别人经历未必就比我丰富。
我只是感慨,你见多识广,谈吐从容,想必也曾经自由自在活过不少日子,为何要入宫这样辛苦束缚。
卢雪隐惯用平静语气说出疑问,他说这话时略略描在眼角眉梢的笑容浅极了,又抬手替尹崇月拂开山野树木横伸的枝杈,两点水珠正落在她软底绣鞋的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