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朝会之上,又有人提及甄选世家贵女入宫的事情,萧恪忽然气力全开,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放声大哭。
所有人都吓傻了。
萧恪自继位以来,尚未亲政时他勤奋恭谦凡事都询问顾命与内阁的意见,温文有礼从不专断,一副大臣最喜欢的老实相;亲政之后也没里外两张面孔忽然玩笑里藏刀式的变脸,除了开始亲理政务,行事与从前别无二致待人更是玉润亲厚,脾气都很少发,别说他是皇帝,这种个性就算只是满朝公卿家随便一个公子哥,大家也都会喜欢得不行。
可今天,他哭得声泪俱下抚胸痛哀,那年先皇死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大家第一反应是太后出事了,后来一想不对,太后比小皇帝还小两岁,好像没那么快再办国丧。
你们你们受先帝所托,怎么能这般没有心肝!
这种话从皇帝口中说出就很吓人了,虽然他是哭着说的,但殿内还是跪了一片,求皇上示下到底发生何事。
贵妃她离开前那一夜拉着朕的手说:此去定替皇上分忧,为国纾难,万望皇上勿念。如今,她人在邰州,殚精竭虑不敢休憩,一路奔波劳碌,哪怕匪患渐平流民势弱也没有放松半点,此刻累倒病卧,已经三天未进水米这些本该是你们做得事啊贵妃不止是为朕,是为国,是为所有人分忧!可你们却如此行径,不关心国家大事,不关心匪患和流民,却心心念念后宫与朕床榻之侧的琐事!
他越说越激动,不知从哪拿出一摞写满字的纸张,忽得扬手洒至群臣面前,漫天漫地白花花一片,朝堂之上一时没死人却胜似出殡。
你们看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大臣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些籍贯与姓名,用类似鱼鳞册的户籍方式记档,字体工整笔力自带罡风,不等他们问,皇帝就已经替他们解答道:这是贵妃一路安置流民,一路自行记载的流民情况,能做到如此者,你们难道就不敬服么?十几日前,你们还口口声声说贵妃护礼有功,德馨粹纯温正仰止,怎么今日全都换了嘴脸,仿佛贵妃做错事开罪了朕,忙不迭替朕谋求新欢!
他说完踉踉跄跄走下去,握住跪在最前一人的手。那人正是户部尚书王铭申,老头人都被说蒙了,如今被皇上握住颤抖双手,更是一时不能言语。
王尚书王师傅。萧恪用从前读书时的旧称呼唤,再加上颤抖的声线配着一双泪眼,老尚书登时就哭了,只听萧恪语气悲愤道,师傅曾为朕开蒙,教得是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要是朕真的如诸位爱卿所言,在贵妃为国为民殚精竭虑之时贪图美色享乐,朕如何谈修身,如果谈治国,有何面目对之天下?
老臣总算没有辜负先帝嘱托,皇上如此智明如镜,是天下之福啊王尚书哭着说道。
萧恪一番论陈,几个大帽子连扣带压,满朝文武再没人敢说半句话。
事情最后以王尚书回家带领全族去先帝皇陵叩拜,以示举家不忘先帝恩泽嘱托特此祭拜告慰作为漂亮收尾,萧恪与尹崇月自始至终没有传过一句消息通过一点气,却打了个极其漂亮的朝野内外千里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