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很难受么?尹崇月还是决定开口。
萧恪点点头道:我只知道徐太后曾经与卢家定有亲约, 她同卢雪隐的大哥卢霆陌本是青梅竹马。从前我只当他们徐家非要当这个外戚,在宫内塞给我父皇一个累赘, 却不知道大概当初她也是被逼入宫断了退路。
二人默然, 尹崇月听到萧恪那句断了退路, 不知为何心有戚戚却不知从何说起, 想到自己如今的为难和心伤,也能只能暗中自叹, 但嘴上说给萧恪听的, 仍然是安抚的话语:也不一定真的就是徐家全然被迫,我看这些年徐太后这个棋子他们用着得心应手, 也像是早就拟好腹稿手端棋谱, 料定有次一局了。
父皇早知徐家自光宗时期起便和废太子府牵连甚深, 但牵连得深的何止他们一家?你今日也听到了,卢家也是如此。还有邰州的曾家他们已经忠心到彻底灭了门, 那赵氏孤儿的计策,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想出来的。虽然知道诗的秘密和解答不少心中疑惑, 但萧恪仿佛并没任何释然, 他的眉毛仍然朝眉心搅去, 面容也深沉自抑, 为什么他们要那么缠葛于一个从没当上过皇帝的人?要是废太子真的继位且有所作为, 世人怀念并忠心追随也是应当应份, 可是, 废太子从未染指过权力, 他为什么会给这些人这般大的期许?
尹崇月略想了想, 答道:他们这样死心塌地倒并不是念着废太子的好,说到底就算他真的是旷世明君,我们这一辈也是不得而见的,但犯上作乱的逆贼如今大多已多是你我年岁之人,他们所确凿的,不过是一种自长辈口耳相传下来的太平盛世之可能罢了。如果光宗没有起兵,废太子继位会如何如何,正是因为此事未有发生,才会对他们如此之有吸引力,引得这些人趋之若鹜。当然,还有从龙之功的权柄昭彰不也是诱惑本身吗?后者哪朝哪代的皇帝都会遇见,这不奇怪,然而前者的话,只要当今盛世的迹象越发明显,世人的那些可能便不再作用,自然会活在当世之下,不去多想其他。
她说完见萧恪不走,静静看自己,于是赶紧补充道:是我说错话了吗?可我所说都是心里想得大实话!
萧恪自走出大理寺典狱后第一次笑了出来:我只是惊讶,虽然早就知道你见识非凡,但还不知道居然有这般超脱圣贤书的见解,从前我那般信你,却也是小看了。
被这样夸一顿,尹崇月倒有点不好意思。
此时一个幼童手持点燃的莲灯从长街一侧跑过,身后跟着呼唤不止的家人。二人已走出大理寺街,四周渐见人影,前面是何去路却不知晓。
陈麓此时折返,只寻常见礼且换了京中富贵人家的称呼道:前面是宣德东街,再朝前便是十字州桥了,已是黄昏,那里会有夜市,二位贵人还是随我避开鱼龙混杂的地界,寻静路返回宅中。
州桥夜市?尹崇月忽然来了兴头问道,今天是十五?
陈麓点点头:正是,所以恐怕前面人会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