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治下竟有如此勤政之大令,幸甚至哉。
马车冲铁慈这边过来,沈谧飞快地避到道边,铁慈没动,在马车经过自己身侧时,忽然伸手挽住了马缰。
拉车的马一声长嘶,抬蹄向前,浑身肌肉滚滚而动,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赶车的马夫也醉醺醺的,还没反应过来,铁慈另一只手已经撩开了帘子,问里头的醉鬼。
今日并非休沐,大令一不坐堂,二不处理公务,在此何为?
里头陶县令显然没反应过来,居然会有人当街拦马车问他这么无聊的问题,直勾勾盯着铁慈,半晌打个酒呃,一股浊臭气扑面而来,铁慈微微转脸,听得那县令打着呃道:干你鸟事。
铁慈手一松,那马原本就卯着劲儿和她在争马车的掌控权,得她贸然放手,收势不住,猛地向前一冲,哗啦一声马车撞在街角,里头砰地一声,也不知道撞在哪里,一声哀叫。
铁慈拍拍手走了,沈谧跟在她身后,不住悄悄打量她,眼珠转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铁慈忽然悠悠道:在想什么?想我一眨眼就得罪了本地两尊大神,估计呆不久就要被赶走。考虑自己还值不值得跟我混?
沈谧脊背一僵。
还是想着多跟着我两天,找到我的弱点,回头献计于县丞老爷,好生整治我一番,说不定能得县丞老爷欢心,能当个正式仵作?
沈谧额头沁出微汗。
铁慈转身,日光下那双眸子流光晶彻,世间万物于她之前似无可遁形。
她看着沈谧,微微笑着,拢着袖子,以一种随意的语调说:沈兄,不管你有多苦大仇深的身世,不管你有多卧薪尝胆的志向,不管你想要以谁为跳板怎样往上爬。你今日见了我,靠近我,就是你的运气。劝你老老实实抓住这运气,那么将来你能得到的,绝不止一个仵作。
不止仵作,那能做县令么?沈谧当时茫然地想。
很多年后,沈大学士想起今日这一幕,第一万次慨叹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也第一万次地感谢自己,在那许多年的风波浮沉里,始终牢牢记住了铁慈的这句话,记住了铁慈这个万物在心的笑容,并在之后的跌宕人生里,一直坚持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但那是后话了。
此刻沈谧并没有回答,因为忽然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当先一人大概是嫌弃沈谧衣裳破旧,正要捂鼻而过,一抬头看见沈谧,诧道:咦,这不是沈兄么?
这声一出,其余几个要走开的人也纷纷看过来,有人便道:呀,大才子这是什么装扮!
许是出来巡视乞丐流民,好写一篇民生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