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老汉沙哑的声音响在头顶:郎君,接着!
一样东西扔过来,童如石慌忙接着,东西触手还是滚热,上头包着的芦苇叶子落进泥水里。
老汉的声音在人群里响着:你上次说咱婆娘烙的葱花锅盔好吃,今儿叫我那婆娘送来了,快,趁热吃!
旁边有人笑道:叶郎君什么样的人物,要吃你的山野粗食!
老汉道:嗐,什么样的人物?人是金贵公子,可也和咱一起雨里水里泡着,那就是自己人!
众人便都笑,不说话了。
童如石低头看看铁慈,那般精致的人儿,此刻鬓角还沾着泥水。
那只一直微微痉挛的手指,慢慢松开了。
忽然又有少年的哭声响起,夹杂着打骂声,众人啧啧叹息,都道那孩子可怜,早早父母都遭了强盗打劫死了,在外头流浪了许久,狗追人撵的,回来之后亲族也没什么了,饥一顿饱一顿长大,才十二三岁年纪,为了一口吃的就不得不来干这种苦活,石板都扛不动,能做什么。
童如石听着,攥在手里的锅盔慢慢又凉了,粗硬地硌在掌心。
眼前光影一闪,血火的红糜烂地开在视野,刀剑的寒光白亮地闪过,黑甲上铜质的甲叶沾了细碎血肉摩擦生响,满地锦绣绫罗碎成漫天的火中蝶,有人凄凉惨叫,有人大声哀哭,有人慌不择路地奔逃,呼吸声剧烈如拉风箱。
那呼吸声如噩梦一般越来越响,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在喘息。
他眼底闪过一丝恸和冷。
另一只扶着铁慈的五指慢慢又颤抖起来,向内收紧。
收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
忽然有人道:哎,我等得脖子都酸了。
铁慈睁开眼,笑意盈盈。
童如石手一颤,向后一让,他本就是用一只手和膝盖撑着铁慈,此刻放手,铁慈眼看就要落入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