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人头,铁慈看见半张苍白的脸,和苍白脸上淡茶色的眼眸。
那眸色淡,目光也淡,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去了。
田间地头茶话会话题忽然一转,狄一苇用烟杆指指一个汉子,道:老申,你那口子呢?
那叫老申的汉子神色有点不自然,道:懒婆娘还在床上挺尸呢,说是身子不大爽利。又没生病,哪来的不爽利,我这就叫她去。说着便走。
狄一苇懒懒起身,磕磕烟灰,道:你媳妇不是挺勤快的么?有了粮就懒起来了?这不成,我瞧瞧去。
老申讪笑着想拦,狄一苇烟枪拨开他,踢踢踏踏拖着步子就熟门熟路地往一间破屋子去了,那汉子只好跟着。
铁慈也跟了过去,那汉子屋里很破,倒还干净,也没什么腌臜气味,那妇人就在迎门的破木板上睡着,瘦得骷髅也似,盖一层烂出棉絮的被子,看见老申进门,有气无力地道:他爹,你把那米汤给我喝一口
屋子低矮,光线很差,她视力也不好,没看清进来的都有谁,吃力地伸手去够一碗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冷米汤。
狄一苇看了看那米汤,问老申:我不是命人给你们一家一袋粮食了吗?搭着地里的那些瓜菜,也能混个温饱,如何她就饿成这样?
老申摸了摸头,避开她的目光,道:她她得了消渴症,吃什么都不胖的
忽然一个女童大声道:爹爹撒谎,是爹爹让娘和我少吃些,让给弟弟和他吃。我饿,娘又把她的让给我,她就她就
说着哭了起来。
老申老羞成怒,伸掌就打:浑说什么!找打!
巴掌还没落下,金光一闪,烟枪狠狠地拍在他嘴上,老申惨呼一声,嘴里溅出几颗大牙。
狄一苇的烟枪依旧抵着他迅速肿起来的嘴,把他抵在墙上,道:我当初分粮食的时候怎么说的?嗯?你一个男人,养不活妻儿,还要克扣她们的口粮?
她说话很慢,有气无力,显得非常没气势,但她有烟枪就足够了。
老申呜呜地要说话,狄一苇手稍微松开了一点,老申挣扎着道:男劳力多刺四规矩
去你娘的规矩。狄一苇平平静静地道,谁干得多谁多吃才是规矩。你当我不知道你家里所有活一直是你婆娘干的?男劳力不干活还要多吃那不如猪,猪还能杀了吃肉。
老申犹自不服气,呜呜噜噜地道:女人
女人咋了?狄一苇一烟枪又把他顶墙上去了,你不是你娘生的?你儿子没女人能传你家顶金贵的香火?还是你自个就能配种?来,自己配一下我瞧瞧。
烟枪往下滑,顶向老申的裤裆,老申一下子腿就软了,噗通一下跪了。
再欺负你女人,我把你变成女人。狄一苇语气平淡,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很多人低下了头。
铁慈这才发觉,方才唠嗑的人当中,大多数是男人,地上奔跑的孩童,也多半是男孩。
这村子里本身女孩就非常少。
这是仅仅这个村这样,所以狄一苇特地警告,还是整个永平一带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