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只能手抄了一部佛经,老母擅长刺绣,点灯熬油地加紧绣了出来,也没什么好盒子装,自家去世的父亲是木匠,他为了生活倒也做过几年,便重拾手艺,找了块好点的黄杨木,亲手雕了个盒子。
踏上承乾殿千级玉阶,在侧殿排班候见,方纳言紧紧抱着自己的盒子,眼光一瞄身边的同僚,顿时被闪瞎了眼。
各种各样雕工精美的盒子,沉香紫檀黄花梨鸡翅木红酸枝镶嵌着五彩纷呈的宝石,越发衬得他怀中的盒子无比寒酸。
更不要说盒子这么名贵,里头的东西自然更珍贵。
方纳言将盒子往怀里藏了藏。
偏偏身边一位向来不大对付的监察御史探过头来,笑道:老方这是打算献上什么好东西,这么藏着掖着不叫人瞧的。
方纳言没吭声。
他性子木讷少言,从地方小县调入都察院还没多久,和同僚不热络,也热络不起来。
方纳言原本对都察院这样一个机构充满了敬仰和美好想象,在他的想法里,言官掌邦国刑宪、典章之政令,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一言一行关乎天下规制法理,是君王和百官所鉴之镜,最为神圣高尚不过。
然而当他进入自己崇敬的都察院之时,所见所闻,大失所望。
本该立身刚正,不偏不倚,谏言天下,以己身为典范的言官,什么时候成了某些人,某些家族的喉舌和棋子?
为其摇旗呐喊,为其冲锋陷阵,为其手中利刃,因其私欲向着假想敌?
他看不惯,但他不过是个从七品下的主薄,日常只管理公署文书事务,上朝论政轮不到他。他刚来时候,也有人不动声色拉拢过他,他对此反应迟钝,对方渐渐也就瞧不上他了。
小伙伴不带他玩,方纳言不觉得有什么,和他们一样抱团为人驱使,他倒宁愿守着自己的小小公署埋头干活。
因为总是埋首案牍,所以他对现今关于皇太女的很多故事,都不甚清楚。
他也无意参与都察院和皇室之间的对立,毕竟在都察院呆久了,听说了太多当今不过是个傀儡,皇储还是个女子,这样的铁氏皇族,便是他为其振声呐喊,对方说不定还当听不见,何必多事呢。
但他没想过,不随波逐流,本身就意味着排斥,在喜欢结党的人眼里,那就是敌人。
见他不说话,那监察御史笑得更加恶意,伸手将他盖住盒子的布一掀,然后发出一声怪笑。
哈,这什么玩意!
这一声引得众人纷纷看过来,眼色各异,有人含笑,有人摇头,有人直接嗤笑出声。
有人意味深长地道:方御史这礼物倒真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