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那些属国进献的珍珠,被淑妃缝制成了彩衣其实檀娘你也喜欢吧?那样匀称、润泽的一斛珠,京城的高门贵妇,有谁不喜欢?只是先帝知道你深明大义,所以没有考虑过给你。
董灵鹫道:我已经不喜欢了。
这话说得不知道是那件彩衣,还是他口中的先帝。
这只是很多尘封旧事中,最不值得一提的一件。
李酌真心实意地说:你为后时,是全天下的表率。如今
他的目光忽然穿过董灵鹫的肩膀,望向她身后的郑玉衡,视线在这位郑太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要是这孩子能够照顾你,那也很好。他当是你这殿中最名贵的一件爱物。
比起董灵鹫所想的爱物二字,李酌的形容似乎更偏近于物。他跟所有朝臣一样,以为郑太医是太后为了缅怀先帝,寻到的一件宝贵之物。
再珍贵的纪念品,也只是物品而已。睹物思人,不外如是。
董灵鹫却轻轻蹙眉。
但她没有表露真心,只是跟李酌静静地下完了这局棋。到了官子之时,李酌仅以一目半之差输掉棋局,他起身行礼,董灵鹫辞而不受,只淡淡道:承让。
李酌的身后,几名内侍一直守候在他身侧,随时观察着他的动向。天际泛起一丝微白,四周还隐隐响起麒麟卫碰撞的甲胄声,在紧紧闭合的殿门之外。
李酌站起身,辞别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即便这位昔年廊下听书的好友之女,已在世事的磨练下坐到了这个位置。她站得那么高,依然为众生而垂悯低头。
他走了出去。
外面的光华只映照出来一息,月色褪尽,稚嫩的朝阳泼进一捧霞光,又随着内侍闭阖宫门而消散而尽。
董灵鹫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局棋。
她起身,如李酌所言,命人在书案上将一概证据汇集成册,送到归元宫,并要求皇帝发布相应的决策诏令,让圣旨传进中书门下、六科,乃至整个京华。
李酌漫长的、桃李芬芳的一生,即将在今日结束。
从此以后,他的一生只有真伪君子的这两种辩题。将会有无数的后人,在青史洪流里为他厮杀一场,对这个功亏一篑的人生,产生无数地感想、疑窦、和迷思。
但此时此刻,董灵鹫都不想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