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停顿了一下,嘱托道:皇后督促他下旨。
王婉柔俯身行礼,应道:儿臣谨领母后慈谕。
说罢,王皇后便拉着孟诚向外走,小皇帝仍旧忧虑,再三折返,看董灵鹫确实精神尚可、面无异色,才肯离去。
郑玉衡原本该留在榻前照顾,但帝后离开之前,想要详细再问一遍母后的病,所以将他也唤了出来。
三人停在慈宁宫外,冬夜,冷风烁烁,寒意卷上枝头。
孟诚接过大氅,亲手给皇后披到肩上,然后伸手用力地搓了一下脸颊,深吸气,跟郑玉衡道:你不是照顾得很好吗?
郑玉衡沉默片刻,道:是臣之过。我还是把一切想得过于乐观了。
以他的医术,想要治好董灵鹫,虽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调理一年,也应该只会变好、不会变坏。可这是基于国朝无忧、天下无患的情况下的,一个宵衣旰食的人,哪怕年富力强,又怎么能不生病症?
董灵鹫的脾气非常好,对于统治者来说,这样的脾气心性就已经是顶配了。但正是因为她的脾气太好,太能忍,所以即便稍有火气,也是积压在肺腑,甚少有发作的时刻,比如昔日在内狱观刑,那时的太后娘娘分明已经恼怒,却不曾有发泄、残暴之举。
但肝火积蓄,久而久之,再经由心悸刺激、急火上涌,便容易引发伤肺呕血之情态。郑玉衡仔细照料、谨慎看顾,终究是防不了朝政国事上的背刺。
孟诚没有发怒苛责,他立在门外,明明是个年轻帝王,依旧显得寂寞落魄。他看了郑玉衡一眼,罕见地没有为难他,而是道:不是你之过,是朕之过。
他在庭中来回踱了几步,缓缓道:长到这么大,朕居然不知道母后究竟喜欢什么。她要是对你有些另加青眼,那你就伺候吧。
阿弥陀佛。王婉柔合手念了一句佛号,陛下跟郑太医也有不吵起来的时候。
孟诚的烦忧就映照在眉间,他道:朕只是明白事理。这病要是因为他引起的,此人若是不加以检点、祸乱宫闱。朕宁愿母子离心,也要斩杀此獠。
王皇后道:郑太医照料得很好,太医院诸位大人不也说了,他的那些药方脉案,全都没有问题,无人提出异议。
朕知道。孟诚说,郑玉衡,要是你说话有用,就好好劝说母后,不要让她太过伤神。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差池朕万死难辞其咎。
郑玉衡垂首应道:要是有这一天,臣愿殉太后凤驾归天。
孟诚怔了怔,重新打量了他片刻。
周遭一时安静下来。
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立在月上中天的冬夜里,彼此相对,第一次到了没有话语说下去的境地。他们跟同一个女人息息相关,跟她有不同的关系、不同的感情,但这时,董灵鹫对于两人而言,几乎从私人的亲情、爱慕,上升到更广博的层次。
在岑寂过后,王皇后拢了拢衣袖,跟郑玉衡道:郑太医,本宫还记得一件事。
郑玉衡抬手听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