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心中也有了成算,他推测出十之八九,知道对方的这番考量是对的,便道:陛下已经很多年都动不了他了。
温皓兰退后一步,知道他对朝野时局洞若观火,点到即止,不再多言,而是说:你在这时候升迁,其实未必是好事,区区仓部司主事之一,尚可以偷懒守旧,含糊其辞,但度支部承务郎,恐怕是真要出力的那些人之一。这是个又繁重、又麻烦的活儿,做得好,是上面的指点施恩,做不到,就是你的错。
郑玉衡抬手行礼,态度谦逊温润:能为朝中出力,受温侍郎拔擢之恩,是下官之幸,若不繁重辛苦,下官食禄不安。
接触他时间较短的人,譬如温皓兰,就会认为这是一个聪明且很识时务、很好摆弄的人。等到触及到郑玉衡身上的刺时,才会迟迟地意识到他是个扎手人物。
温侍郎这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闻言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以表赞许和嘉奖。
他也不再多留,登上温家的马车,刚钻进车中,忽然又回头瞧一眼他,道:钧之,我可曾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不曾?总觉得你很面善。
郑玉衡动作微顿,答道:下官是第一次见到侍郎大人,或许我们有缘。
他口上如此,心中却默默补充:上回见到侍郎你,还是在世子的成亲宴上我可是只跟诸位已荣休的老大人们同席,你我遥遥一面之缘而已,你这记性未免也太好了吧?
慈宁宫。
董灵鹫果然从许祥口中听到了一个她意料之中,但并不怎么愿意听到的名字。
她的指尖拨弄着棋子,淡淡道:这下可好,皇帝正愁没由头杀他,这个把柄他一定要握住只不过在这节骨眼儿上,用得到这人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就是贪官污吏身上的两面性了。虚账贪污是一笔罪,的确不可饶恕,可是他又将户部经营了多年,除了温皓兰之外,六科里不乏他的学生故吏,户部尤甚。这也是当年她和孟臻一致同意对温侍郎破格超拔的原因之一天下仓廪度支之事,国库账目之事,决不能由一人把持,成为他一家独大的一言堂。
如果此时是年中,一无赈济福州事,二无商讨北征事,那么董灵鹫掂量着,这个人是可杀的,可偏偏是这个事多繁杂的寒冬腊月,她反而没办法这就要了他的命。
坐在董灵鹫对面的是王皇后,王婉柔亦通棋技。
因太后当政之故,所以大殷的熙宁、惠宁两代,迄今为止,都没有后宫不许干政的规矩,曾经站出来规劝的人,都已经在地底下陪先帝了,久而久之,王皇后等人也并不觉得她们从旁聆听有何不妥,虽然皇后听不懂母后跟许秉笔在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