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温顺道:不冷的,我怯热。要是太热了起身,就把檀娘吵醒了。
董灵鹫笑了笑,许久没听见他这没规矩的话,这时听一听,倒觉得郑玉衡就是郑玉衡,就算时而惹人生气,那也是一万个人里挑不出一个来,他的心意能维持一日,就一日是菩萨佛陀洒下的慧根种子,跟浊世里的俗物不同。
她便不细问,又抚摸下去,触到他手背上未愈的伤痕,一块刀伤横戈在玉白的肌肤上,已经结痂了,血痂旁肿起来一圈,摸着很不对劲。
董灵鹫替他疼,就问:这是怎么弄的。
郑玉衡回道:李宗光派人刺杀我与张大人时,与那人搏斗留下的。
董灵鹫蹙了下眉,将这名字念了念李宗光,旋即又道,耿哲前几日的捷报里,清点战场时,发觉这人被射死在山峰上,而其余旧部不肯向殷军出手,投降受俘,细问之下,说是
郑玉衡哪敢承认这个,他可是连缰绳都牵不惯、把手都磨破了的小郎君啊,年轻俊俏,最受宠爱,跟什么一百斤的弓、什么威武健壮根本扯不上丁点关系,于是小心道:是何统制射死的吧?反正我没看清,我不知道。
要是让娘娘知道,他的形象可就全毁了,到时还怎么肆意撒娇讨吻?
董灵鹫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郑玉衡也不敢说了,但手背上的伤痕边缘,却又被她抚摸过来、轻扫过去,不疼,泛着十足的痒意。
他轻轻道:檀娘
嗯?
痒。郑玉衡略微翻身,凑过来,将两人的枕头连在一起,你快睡吧,别管我了,我在旁边看着你。
董灵鹫含糊地应了一声,困得睁不开眼,刚要睡熟,心里不安似的又伸出手,将郑玉衡的手拉进被子里。
郑玉衡像个木偶娃娃似的任她摆弄,等董灵鹫捉住他的手睡着了,才缓缓放松,视线描摹着她的眉眼。
寝殿里没有点烛火,只在外头有几盏残烛,光芒隐隐,蜡泪凝结成块。微光穿过屏风映进来,只剩下一点朦朦胧胧的光。
雨声照旧,耳畔的呼吸声也照旧。
郑玉衡依稀觉得,仿佛不光是自己,连董灵鹫也得到了一种类似于安宁无限的气息,她的身上放下一层无形的忧虑和苦思,变得更加轻盈,也更加光彩照人起来。
他悄然靠近,低首小心地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在她多年的苦难辛劳当中,补上一点鲜美清澈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