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昀话没问完,脖子上忽的一紧,身子已整个被人拖下了水面。
烫水很烫,却堪堪将能忍受。那人的身体却是极其寒凉,仿佛能从肌理之间结出冰来。
如此之间,她方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
十五月圆,他身上寒病该又是发作了。
活该将自己从水面挣扎出来,玉昀却直说出了心里话。那人匍匐在桶边,气息发颤,齿尖发抖,唇上已浮出了一层白霜。一双长眸带着冷意,瞟来玉昀身上。
你来做什么?
她只攀着桶延往外撑着自己,本是想来问问镇北大将军之事此下看来,是我不该扰着皇叔了。
滚。
他只吐出一字,方又将自己沉进水面。
玉昀从桶中出来,身上已是全湿了。衣物太重,难以挪动步子,更莫说还要顶着外头的北风,走回自己的客房。见那人还在桶中并未出来,她唯有去一旁翻起他的衣箱,给自己寻了一身男子的衣物,才好换上。
浓郁的药香幽幽飘进鼻息,那些衣箱中,全是同一种味道。玉昀选来选去,除了中衣,几乎全是玄色。也不知他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
可将将给自己换好衣服,便听屏风后传来水声。她循声望去,却见方还冒着热气的木桶,已结了一层薄冰。而那人正翻出木桶,重重摔在了地上。
凌霆川不剩什么清醒的意识。他已冷得几近麻木。却见一双湿透的绣鞋缓缓走来眼前。那人缓缓弯身下来,一双明眸映着皓月光辉,嘴角微微翘起,话中却是嘲讽。
皇叔,很冷么?
他磨着后齿,话已无力说出口。他不需要怜悯,她也没有给他一点。这样很好。最后的意识被吞没之前,他只见玉昀已重新撑起身子。
真是天道好轮回。看到你这样,成尧的委屈也该要消解些。
他在心里冷笑。她还在为了她那皇弟出头。到底是老皇帝的好孙女,悲悯于众人,唯独唯独没有他。
很好。
玉昀起了身,见他已将自己摊在了地上。地龙烧得暖,那里许已是最温暖的地方了。他身上没着多余的衣物,皮肤上的水却也结成一层白霜。
活该。
她心再道了一声。便就要去拉开房门回客房。却听地上的人呢喃之语。
别留我一个。
玉昀回眸去看,却见他双眸紧闭,眉间紧锁,是已昏睡了过去。瘦长的身子,在月光下蜷成了一团。像一只无人可依的小兽。
玉昀自想起,狄国前来进贡的那场秋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