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眼睛都没有抬,喃喃道:当然是绣忍冬花,丝丝缕缕的花样儿绣在裙摆上,裙子就灵动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方才还是有说有笑的,这会儿谁也不敢说话,屏住呼吸,听冯氏教给女儿针线上的功夫。
或许她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的女儿,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以前她的世界里有她的儿女,还有那个憎恨的冯婉容,现在还多了一样。那就是女红。
玲珑记得芬娘说起过。母亲的女红很一般,但她擅长打扮,自己画图样和绣样。甚至还自己画了首饰样子,让银楼打制。
想到这里,她在杏雨耳边说了几句话,杏雨飞奔着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拿了笔墨纸砚进来。
冯氏已经裁好裙子。又开始怔怔发呆。
玲珑把裁好的料子拿给婆子们去缝制,她把笔墨纸砚摆到八仙桌上,却什么都没有说。
多亏有了芬娘,她才能知道冯氏的爱好。她和冯氏分开时只有四岁。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也只有母亲爱吃荔枝和喜欢参加宴会。
从那天起,她和丫鬟们在冯氏的屋子里缝衣服做针线。冯氏则时时拿起笔在纸上乱画一通。
和玲珑猜想的不同,冯氏画的却不是图样儿。而只是单纯的涂鸦,也不知道她在画些什么,常常弄得脸上、衣裳上都是墨汁。
有时画得高兴了,她就会大喊大叫一通,喊叫完了,自己咭咭地笑,笑完再接着画。
阿根嫂和沁绯、流朱,伺候冯氏有一阵子了,但这些的冯氏,她们也是第一次看到。
就连玲珑,也是惊讶不已。她甚至庆幸,因为流民,她不能回京城,才会发现这样的母亲。
无论如何,这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她又拿了十两银子给流朱:这银子是给我娘买笔墨纸砚的,千万不要舍不得,随她画随她写,你们辛苦辛苦,给她勤洗衣裳就是了,若是沾上墨汁洗不下去也就算了,再缝新的。
但很快,冯氏便不满足于只在纸上画了,她拿着笔在墙上画,在地上画,有一次还画到阿根嫂的脸上。
金顺媳妇来的时候,就看到冯氏正在墙上乱画,她吃了一惊,偷眼看向五小姐,见五小姐脸上笑吟吟的,眼睛如同阳光下的碧波,熠熠生辉。她便没有再问,只对流朱说:府里有现成的白灰,需要粉刷屋子时,姑娘只管和我说。
流朱笑道:暂时倒也不用,先要让三太太把屋子里全都画遍了才行。
玲珑这几日心情都很好,甚至也没有再让人去打探城门的消息,她不急着回去,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
冯氏画累了,仰面躺到架子床上呼呼大睡,手里还握着滴着墨汁的羊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