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说照看这长明灯十分尽心,到底还是少年郎,活泼是一定的。
长明殿外,时常听他与一帮师兄师弟们打打闹闹一回,自找一些乐趣。
譬如一帮人凑在一起说几段荤段子,一帮师兄弟们哈哈笑一回。
譬如某位师兄下山采买的时候,回来就吹嘘山下卖肉的屠夫长得五大三粗的,偏偏他家姑娘却生得貌美如花,风情万种,若是能上山来做了师妹,却是师兄弟们的福分。
譬如,也时常议论仙上一众女弟子内某位生得闭月羞花的师姐,暗恋某位师兄,偏偏这位师兄却是一个榆木疙瘩,不解风情。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叫众人叹息万分。
就叹师姐瞎了眼,山上这么多少年郎,为啥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榆木疙瘩。
某位说话直来直去的师兄就冒一句皮皮。
“你们些个瓜皮,懂个锤子,师兄这哪里是不解风情,他耍的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懂不懂得起。”
夜白听着也觉得好笑,奈何桥头数万年,不曾有这么欢乐的时刻了。
春日里,山花烂漫。他正在长明殿内拨灯芯,夜白开心,每每他早晚来之时,夜白都开心,他身上还是有一股熟悉的清洌之气,每每这一股清洌之气飘来之时,夜白就觉得无比的安心。
这灯芯还未拨完,长明殿外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传来。
“元墨师兄?”
夜白心里一怔,他却半分也不曾慌乱过,继续拨他的灯芯,那长明灯的灯芯在他这么拨弄之间,将长明殿照得分外地亮堂。
又将那长明灯给擦拭了一遍,临出门之前,又回头望了望,大概觉得今日这长明灯的位置略有偏差,又回来将那长明灯给移了移。
方才出得门去合上门。
外头那脆生生的女声又响起,声音甜美天真,夜白十分羡慕。
“师兄,听师姐们说,神来峰前的杜娟花开得灿烂。今日阳光明媚,师父又下山云游去了,师兄带元妮去观赏一回如何?”
原来这位师妹名叫元妮。
他,前世夜白是了解他的,大概在遇到夜白之间,他并不曾拿正眼瞧过别的女人。
所以夜白此时十分相信,他一定不会答应与这位小师妹去赏个什么杜娟花的。
不曾想,却让夜白大失所望。
少年的声音十分温柔。
“好哇,我也正有此意。”
元妮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师妹,立马欢呼雀跃。
“好的,师兄,你在山门口等着我,我回去换一件衣裳。”
隔着一道门,夜白都能感受到这一对师兄师妹之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
连日以来再见他之时,晃如隔世的欣喜,立时被一道密实的失落感所包围。
他不光将她忘记得一干二净,居然还是一个多情的种子。
长明殿外,这一日寂静无比。想是仙上下山了,一帮弟子们偷了懒,都偷跑出去赏这大好的春光了。
数万年以前天山虞美姑姑下山的时候,天山三剑客也是如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一方瑶池仙宫哪里呆得住。
四时不读书多少万年都使得。
这春日大好时光,神宫一众正当年少的弟子们当然不能辜负。
夜白一颗心紧紧的,失落万分。可叹如今自己只是一方元魂,被困于这长明殿中。
仙上说过,她这一方元魂在那地府数万年已然消磨得不成样子,若不是这长明灯养着,只怕夜白早就化为了这大千世上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