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视线是慢慢放上去的,带着点陌生和恐惧,十三年未见了,他们都变得不一样,他甚至认不出眼前的到底是不是当初的那个殷篱。
可是宋声还是向前走去。
宋掌司。梅意看到遥远有个长身落拓的人走过来,急忙站起身,她仓惶地看了看床上的殷篱,下意识喊出那个称谓。
宋声在床边站住,发现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所有的人都不可信任,宋声也不可相信任何人。
于是他找到自己的声音,用近乎冷漠的声线挑动那人的神经。
陛下要我代为传话。
床上之人的肩膀终于动了动。
宋声继续说:娘娘若今日不吃,明日看到的就是阿蛮的尸体,明日不吃,后日看到的就是金槛的尸体,总有一天会杀得完的。
他几乎将李鸷的每一个音调都模仿得很像,惟妙惟肖,冰寒彻骨,如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刺,狠狠扎进殷篱的心脏。
她豁地从床上坐起,冲宋声大吼:你给我滚出去!
来不及听清殷篱骂了他什么,宋声只是克制而又贪婪地辨别着殷篱的五官和样貌,其实也不用太仔细,她与姑母长得那般像,就仿佛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声滚动喉咙,忽地垂下了眼。
娘娘,还是吃下东西吧。
不要饿着。
不要惹陛下生气。
他会伤害你。
别拿人命做赌。
先活下去。
叮
宋声话音刚落,就听到背后炸开一声碎响,而后才感觉到脸侧传来火辣辣的疼,温热的液体顺着下颔滴落,他伸手蹭了一下,入眼是刺目的红。
你也是他的狗。他听到殷篱恨声对他说。
殷篱扔完了碎瓷片,划伤了他的脸,说完了骂他的话,等待一场狂风暴雨的降临,可她却只看到那个人躬着身,一动不动地矗立在那里,全身散发出来的冷寂让人莫名一寒。
下一刻,宋声点了下头,仍是垂着眼:是,微臣是陛下的狗,娘娘可否把粥喝了?
殷篱微顿,猝不及防地看着他,说不清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他好像没有那般可恶,即便他承认了,脊背也躬着,全身却无一处不充斥着坚韧与辩驳,干净,又有力量。
他在哄她。
殷篱鼻头一酸,其实已不打算作践自己了,她想了整整三日,阿蛮和金槛下落不明,她不能枉顾她们的生死而任性,她起码要见到她们安然无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