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上床比以往都早,聂蓉从浴房出来时,见严辞着一身白色中衣坐在床上,正翻着她床边那本游记。
她知道这写书人并不是文学大家,也不太有名气,见他翻看,还有点不好意思。
上床时,他问:你爱看书?
聂蓉唯恐他觉得自己是个饱读诗书的女才子,连忙摇头:没有,看书很少,只是偶尔翻翻。
她坐在了他身侧,他又翻了几页,问她:怎么没看《金钗记》?
京城流行各类话本,以往多是志怪小说一类,前几年开始,有人写起了情爱话本,《金钗记》便是其中的佼佼者,讲一个丞相府千金与新科状元的爱情故事,写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凄美动人,一出现便引得万人空巷,书阁里出一批便抢一批,从去年到今年,热度依然不减,京城里但凡识字的贵女们都读过,有时候聚在一起,还会聊起其中情节来。
聂蓉回答:翻了几页,不太爱看,就没看。
为什么不爱看?他又问。
聂蓉想了想自己不爱看的原因,回道:婚姻之事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嫁之人是谁,心里便只能有谁,闺中女子与其看一些才子佳人、生死不离的话本,倒不如学些持家之道来得实际。
严辞默然不语,隔一会儿才说:可是人若无志,与蝼蚁可异?荆轲刺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屈原投江,以身殉楚,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是值得交付一生,飞蛾扑火的,而不只是苟且偷安,随波逐流。
聂蓉一听这话,连忙低头认错道:侯爷说的是,妾身见识浅短,胡言乱语,惹侯爷不快,还望侯爷恕罪!
严辞静静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这一次真要发火时,却听他问:怕我?
聂蓉抬眼想看看他的神色,却知他盯着自己,不敢与他对视,只抬一半瞄了眼他下巴就立刻又垂了下去,犹疑半天才说:侯爷威震京师,人人对侯爷皆是敬畏有加。
严辞从鼻间轻哼一声,缓缓道:他们怕我是怕我抓他们进诏狱,你怕我是怕什么?
你让别人死还得先捉他进诏狱,让我死就一瞬间的事。聂蓉在心里想,却不敢这样说,正要想句合适的话来应对,他一拉她手腕,将她拽至面前,按在了身下,盯着她问:怕我吃了你?
看着他目光里的情绪,她突然就想起了书房里的事来,不由脸颊发烫,又不敢盯着他看。
但那种担心他发怒惩罚她的心绪却突然没了,因为她在他眼里看到的不是怒火,而是另一种火。
可是那也不行啊,她觉得自己从书房出来就剩半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