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王敬忠应得心惊胆寒。
皇帝说罢,下意识地望了眼那已被花晨打开的外屋房门,却终究没有进去,只向面前的窗上剪影轻道:“朕回去了。”
里面没有应声,他心神黯淡,自顾转身离开。王敬忠连忙跟上,转而摆手示意御前几人都留一留,按旨去认拈玫阁的人。
示意徐思婉又等了约莫一刻,花晨月夕才折回房中,月夕绷不住地想笑:“陛下怕是真被娘子的脾气惊着了,御前的宫人们不仅认了咱们屋里屋外的一应下人,连小厨房的几个都没落下。”
徐思婉的眼泪早已擦干,神色恢复如常,闻言轻哂:“你们可好生谢过人家了?”
“谢过了。”花晨点点头,“奴婢不敢白白麻烦他们,一人给塞了五两银子,想来他们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必为多了这点差事在陛下面前说娘子的不是。”
“嗯。”徐思婉舒气,“我今日哭得狠了,想静一静,晚上你们都回房睡吧,留唐榆值夜便可。若是有事,他自会去喊你们。”
她说得从容不迫,就像随口一提。加之她晚上素来也没什么事,花晨月夕都应得爽快,服侍她梳洗后就退出了卧房,又唤了旁的宫女宦官一道回后院去睡了。
徐思婉说的“想静一静”其实也很有一半是真的。提及卫川,她心里总会泛起几缕涟漪,今日又这般被试探盘问,虽是有惊无险,还是心生余悸。
唐榆说得对,只消卫川还在,这事就像是一把刀悬在她头上,不知何时会落下来。若她主动张罗为卫川寻一门亲事,倒是能让她更清白几分,只是……
只是她还是想赌一场原本的打算。
她心下这般盘算着,自顾躺了良久,久到宫中又静了一层,不值夜的宫人们应当都睡熟了。她无声地坐起身,光着脚,一步步地向外屋走去。
宫人值夜,都会守在外屋听候吩咐,无事时也可自己睡上一睡。宫中有些主子规矩严明,值夜的宫人就只得坐在地上、靠着墙歇上一歇,徐思婉自不是那样苛刻的人,一贯准许他们备好被褥在外屋打个地铺,好歹睡得舒服一些。
但她也听花晨提起过,说唐榆值夜时从来不睡。推开房门,她定睛细看,一室昏暗之中果然不见被褥的影子,很快倒有一道人影从侧旁的椅子上站起,迟疑地唤她:“娘子?”
“嗯。”她应了一声,唐榆探手一摸,从身边的桌上摸来火折子,点亮烛火。徐思婉径自坐去八仙桌边的椅子上,悠然地打了个哈欠,他点好烛火就走过来,挑了张近前的椅子随意落座:“娘子怎的还不睡?”
“心里乱,睡不着。”她耷拉着眼睛,顿了顿,反问,“你怎的也不睡?”
“我值夜时都不睡。”他笑,见她目露疑色,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早些的时候,被拨去宣妃那里当差——是先帝的宣妃,现下人已经没了。她为人刻薄得紧,夜里若传唤宫人,但凡应得迟一些,动辄就是鞭子板子。倘使在碰上气不顺,打完便还要在外面跪上一宿,不论数九寒冬。宫人们便只好强打着精神候着,好歹先把这一夜平安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