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不作声地环顾四周,满殿的嫔妃神色各异。有些皱着眉,眼中露着几分嫌弃;有些眸中只有深深的疑惑,全然不解这样的一双夫妻为何会出现在长秋宫里。
的确,这双夫妻身上衣衫破旧,手肘、膝头之类的位置都打着补丁,与皇宫中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横看竖看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皇后也没直接让他们多言,朝皇帝颔了颔首,缓缓道:“陛下,早些之后便是这二人敲了登闻鼓,说徐家抢了他们的女儿。臣妾适才问了他们,他们手中有孩子的户籍,只不过是报的病死。依着年岁看……”
她语中一顿,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徐思婉面上扫过:“是与倩贵嫔同年所生的。”
“荒唐。”皇帝仍皱着眉,手肘支在宽大的檀木椅的扶手上,食指按着太阳穴,“徐家满门忠良,为着这样子虚乌有的话,也值得皇后召集六宫?”
皇后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她离席朝皇帝一福,口吻平静如旧:“陛下息怒,臣妾原也不想这样大动干戈,只是臣妾细细问了,他们所述的二人容貌恰和户部侍郎徐文良与徐夫人对得上,听来不像扯谎。况且他们也并非京中人士,若说千里迢迢赶来只为泼一盆脏水,似乎也并无必要。”
“这有什么必不必要的呢?”皇后话音刚落,莹婕妤娇柔的语声就响起来。
她娇笑两声,又言:“倩贵嫔宠冠六宫,论出身又比臣妾高贵许多,不知宫中多少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后宫斗争手段百出,若有那个容不下倩贵嫔的有心找这么两位来诬陷倩贵嫔与徐家也不稀奇。臣妾倒没想到皇后娘娘会信这等无稽之谈,依臣妾看就该将这二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吴昭仪也道:“是啊,此事太过蹊跷。哪怕从前有过官宦人家不舍女儿入宫便换贫家女充数的旧事,可此事未免也出得太早了。两三岁的孩子来日究竟是什么样都还说不好,徐大人就算有心瞒天过海,也大可不必这样提前十几年未雨绸缪。更何况若依他们所言,那孩子当时已奄奄一息,徐大人总不能指望一个将死之人来日顶替自己的女儿入宫,万一活不下来不就白费工夫了?”
皇后好似没听见吴昭仪的话,不慌不恼地睇向莹婕妤,缓缓道:“事关倩贵嫔,怎么好直接乱棍打死,说得倒像杀人灭口一般。”语毕顿了顿,就看向那双夫妻,“你们将过往之事详细说来吧,陛下在此,自会为你们做主。”
夫妻二人相视一望,齐齐磕了个头,那妇人就先开了口:“陛下……”她惧于天威,四肢百骸都打着颤,“陛下,草民家在山东,十五年前女儿病重,因为家贫无力医治,拖了几日,就奄奄一息了。当时……正好有两位贵人来村子里,听闻这个消息,不知什么缘故,说要出钱将这孩子买走。村里的人牙子牵线搭桥,说左右是治不好的,不如就卖给他们,顶不济了还能有个厚葬,对孩子也好。可我们思来想去终是舍不得,谁知……谁知当晚,他们竟上门抢人,硬将孩子夺了去……”
她说及此处,殿中便有人道:“臣妾的兄长也在户部为官,十五年前……那好像正是徐大人外放滁州的时候,似乎回京也那一年?若是这样,山东倒是回京的必经之地了,听来不像是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