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榆听及此处不由一滞:“胡云县城?”他回思着她方才所言,谨慎地确定了一遍,“不是曹鸣或宏阳?”
“就送去胡云。”徐思婉笑意更浓。
夜色已很深了,屋中光火尽熄,只床边留着两盏供她读书的油灯。眼下她坐在茶榻边沿,与拔步床相隔十余步,昏暗的光火遥遥映照过来,将她这一抹笑勾勒得有些鬼魅。
唐榆望着她的笑,一时却仍不能参透:“到底什么意思?”
徐思婉轻嗤,一字一顿:“凡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唐榆倒吸凉气。
“我可还要做好事不留名呢。”她幽幽续言,“你与他们说清楚,施粥不许透露我的名号。若有人问,只说是宫中贵人的意思。”
说完,她自茶榻旁立起身,平心静气地走回拔步床那边。唐榆心底,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惊绽开,他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唤她:“思婉?”
“嗯?”她落座在床边,笑吟吟地与他对视。
他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做我想做的事情。”她垂眸,抑扬顿挫的语调很好听,“你若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可以直言告诉我。但我也不妨直言告诉你,这些吃的落到灾民口中横竖都是好的。一口肉菜下去,老弱妇孺或许就能多活几日,这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善事。”
在那样的境地里,人与畜生都没有什么分别了,活下去才是天大的事,谁能让他们活,谁就是在积德行善。
至于这“善意”再日后会惹出什么麻烦,那不是绝境中的人有资格在意的。倘若活不下去,他们也根本没命看到那样的麻烦。
唐榆不由得毛骨悚然,可她就那样坐在床边幽幽地笑着看他,在朦胧光晕之间,看起来又漂亮,又妖冶。
所谓女妖蛊惑人心,或许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他诡异地发觉自己已然被她的话说服了。可同样的话若由旁人口中说出,他大概只会觉得是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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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唐榆便拿着足数的金银出了宫。银子俱是银票,金锭则装了一匣。
他去那镖局将徐思婉的意思说与镖头听,那镖头叫丁鹏海,长得五大三粗,却是个老实厚道的人,还没听完就笑了:“呵,我从前只守着这镖局,和徐家打交道并不多,未成想倒真是个有善心的。得了,你回去告诉这位娘子,这事我准定给她办妥,至于这辛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