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哑笑一声,失神地望向窗外。
窗外白蒙蒙地落着雪。
这是今载的初雪,因为天还不够冷,雪花积不住,落在地上不久就融了。就像许多无足轻重的人那样,死得悄无声息,在这世间积不起一分一毫的波澜。
她的视线穿过半透的窗纸凝望那些雪花,诏狱里的情境重现眼前,她恍惚间又听到唐榆一遍遍地跟她说,要她好好活下去。
她自会好好活着,可她要换个活法了。
“为本宫梳妆更衣。”徐思婉垂眸,眼底一片冷意。这副样子反倒是花晨熟悉的,见她这样,花晨就安了心,只是顾虑她的身子才又问了句:“娘娘要出去?”
“去长秋宫。”她道。说罢便几步走向妆台,面无表情地坐下身。花晨忙唤了宫女们进来帮忙,这厢花晨为她梳着头,月夕就从衣柜中取了几身衣裳出来,问她穿哪身,徐思婉瞟了一眼:“都不好,取那身橘红绣金纹的来。”
几人都不由一愣。
那身衣裳是尚服局前阵子刚制好送来的,绣纹精致繁复,尤其是外头大袖衫上的朱雀,从后颈一直垂到拖尾。
这样的风格,惯是徐思婉喜欢的,只是的确过于隆重,一时也没得着机会穿它。
于是花晨月夕交换了一下神色,见花晨颔首,月夕才敢去取。花晨因而对该梳的妆也有了数——衣裙既然隆重,妆容便也要浓烈才好,不然头轻脚重,便镇不住那样的衣裳。
如此忙了近半个时辰,徐思婉才走出拈玫殿的殿门。一袭橘红与金在冬日的萧瑟里透出莫名的肃杀,眼位晕染开同样的橘色让她像个修为深厚的女妖,正要去为祸人间。
雪还未停,花晨为她备来暖轿,在宫人们的前呼后拥下向长秋宫走去。
徐思婉坐在暖轿中,神思一分一分地平静下来。再度回顾诏狱中的一言一语,喉中发出一声滋味难辨的笑。
那时她在赌,现下,却说不清自己究竟是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昨日引她入诏狱的只有王敬忠,到了牢室里,也只有王敬忠立在身边。她那时想,四下里或许真的没有别人了,因为那些事总归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一个宦官对贵妃存了私心,纵使贵妃并不知情,传出去也还是让人笑话。
所以她才敢在支走王敬忠后对唐榆说那些话。但她其实也不是没想过,或许隔墙有耳。
她原是在这样的事上吃过亏的,此番如此,是因为为了唐榆值得。她在他临死之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了却了一份遗憾,也让他走得舒服了些,避免了更多痛苦。
可现下,她还是高兴不起来。她这般仔细回忆,才逃无可逃地捕捉到了自己当时的另一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