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起戎先前被顾珩派在边关互市待了几年,好在这些日子大燕并无棘手的大事,不过是些臣工日常上奏的事务,他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陆起戎平日里虽然一副闲散作派,但真涉及朝事,态度一向严谨,常常是日未出时便起,直到夜深才披着月色回屋休息。
只是今日不同,日暮时他便要走,引得陆起章从折子上抬起头问道:表兄今日这么走得这么早?
陆起戎将未批尽的折子放在一旁,笑着应道:只许你每日偷闲,不许我也有点私事吗?
陆起章看着陆起戎今日衣衫熨帖齐整,连一丝褶皱也没有,又生猜想。
表兄该不是去会哪家娘子了吧?
陆起戎被说中心事,也不急恼,只是坦然地站起身,抚平衣袍:我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
表兄说的可是真的?那娘子长什么模样?
思及那夜花灯清辉下的秦观月,陆起戎只觉春风拂过心头,不由得勾起一笑。
高门之女,神女之姿。
京中贵女皆知,城阳王待人和善,眼光却一向挑剔。燕帝多次赐婚都被他推拒,还没有哪个女子能担起他这样一句声誉。
陆起章坐在一旁,也愣了愣,他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就望见表兄对着他挥了挥袖。
好了,不与你顽笑了。我再不走,她要等急了。
燕宫后花苑的堆绣山上,秦观月坐在靠椅上远睇风光,身前小亭叠翠,身后清风拂来,卷动她鹅黄色的裙裾,即便入秋穿得稍微厚重,也能勾拢她的纤细玉腰。
月娘。陆起戎匆匆赶来时,便看见这样一幅如画的情景。
他拾级而上,还未站定便先问道:我来晚了,你等急了吗?
秦观月默许了他的这句月娘,这是那夜山林后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
她从靠椅上站起身,温温柔柔地一笑,没有半点懊恼。
是我到的早了。
算起来顾珩被圈在清平观已有好几日了,最初她还有些不安担忧,担心失去了顾珩倚靠,来日前途未卜。直到那夜山林,陆起戎与她表明心迹,她才渐渐安了心。
这两日若不是墨隐偶尔提起,她都快忘了顾珩这个人。
燕帝的身子逐日枯朽,按大燕的规例,没能诞育皇嗣的后妃,在天子崩逝之后要为其殉葬。
而顾珩已是强弩之末,没了官职权柄,就连三日前学子起事都没能将他救出。如今就算他还留着一口气,于她而言,也是毫无益处。
她不得不为自己与娘亲的将来早做打算。
陆起戎来得急,额上覆了一层细汗。秦观月纤指捻着帕子,抬手想为他拭去汗珠,手伸到一半时,又倏然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