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记得好了。
她放得下,顾祯却不肯放下,仍是执拗地抱着她,哑了嗓子:“你告诉朕,以后再不会忘了。”
一手抵在他胸膛上,赵懿懿甚至能感受到里头蓬勃有力的心跳,她转而轻轻一推,自他怀中退开些许,眼含笑意:“妾身还以为,头一回见着陛下时,是在长安。”
长安……
顾祯瞳孔急遽收缩,按在她肩头处的手松了松,突然想起了,少年时入长安的事。
相隔,约莫有六七年了。
继而又忆起,他当年往长安时,确实曾到访过赵家。
只因赵氏世代居于长安,根基身后,若要知晓长安景况,是个绝佳的着手之处。
赵懿懿咬着唇瓣看他:“你总说喜欢我,总说心里有我,却连第一回 在哪见着我都不知道。”她有些委屈,连娟眉微拧着,声音都透出不高兴,“成日只知道骗我,说那些谎话来诓我。”
她以为,那也曾是独属于俩人的回忆,是单单只有俩人知晓的东西,却不成想,原来只有她一人记着。
他什么也不知道。
然转念一想,却又是必然的。
“原来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过。”纵使已经知晓答案,可她还是会有些难过。
曾经的满腔情意,实则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惦记的那许多年,像个笑话。
还不如隔得远一些,便不会有后来的受伤与心酸,记忆里的一切都不会变,反倒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美好。
喉间一阵哽咽,她咬了咬唇瓣,别过头看着烛火映照下的楠木山水纹掐金丝座屏:“陛下总问,妾身为何叫人移了那么多的梨树在椒房殿。或许陛下不记得了,可妾身却总也记得,年少尚随祖父住在长安时,府中有一梨园。正值梨花满枝,如团团堆雪之时,陛下便立在那梨树下,笑着朝妾身问路。那时妾身便想着,别说是问路,你问什么妾身都能答了。”
“也曾窃喜过,这般的画面只有自己见着了。”赵懿懿仰着头,杏眸中已然集聚了一团雾气,鼻尖泛着浅浅的粉色,“如今想来,倒不如像陛下一样,什么都忘了。”
不记得,便不会惦念,不曾惦念痴想过,便不会受伤难过。
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恍惚间,仿佛有一个着石榴长裙的少女,正立在那一簇簇梨花下,同他温声细语说着话。
少女明媚娇妍,比春阳更胜三分,细软的发丝似乎在发光。
含笑望着他,又有着几分仅属于她的羞赧。
像一只惊惶地小鹿。
顾祯神色一片怔愣,却又分不清,那到底是深藏在他记忆中的少女,还是循着言语的幻化。
又或者,是一道模糊的影子,随言语而扩充描补,逐渐有了模样。
“朕……”他在这一瞬间失了言语,竟不知该如何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