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蘅从药箱中拿出一个小托枕,把秦可卿的手腕搭在枕头上,细细地把了一会脉,状似无意地闲聊:“我今日听了一件趣事,倒是想要和夫人分享一番。不知夫人可有这个闲情,不嫌在下叨扰。”
秦可卿看着梁以蘅的神色,很快,绽开一抹笑容:“我病了好些日子,拘在屋中不能走动。闲着也是闲着。少夫人愿意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少夫人叨扰。”
梁以蘅笑道:“夫人可能不知道,前段日子京兆尹衙门逮捕了一个僧人。说来也是奇怪,这僧人竟是半分没有得道高僧的模样,反倒是癞头脏污,不知从何处而来。这僧人还有一同伴,是名跛脚道士。也不知一道一僧怎么就同出同入,也是一大奇景。”
秦可卿一听便知梁以蘅说的是癞头僧和跛道士:“是么?确实是难得。”
梁以蘅继续道:“捕了癞头僧后,跛道士一直以来都不见踪影。却在今晨,被巡城士兵抓获。夫人你说,这是不是巧得很。”
秦可卿藏在被子下的素手握紧床单,还不待说话,便又听梁以蘅道:“因着这是王子腾的功劳。今日陛下下旨,升王子腾王大人为九门提督。说来也是唏嘘。原来的九门提督尤大人多年来兢兢业业,功劳苦劳一样不缺。如今竟是被明升暗降,赋闲在家。王大人是荣宁二府的姻亲。虽说因着荣国府二夫人做下的那些孽事,王家和贾家没了关系。可好歹这么多年的面子香火仍是在的。就是不知,王大人会如何提携贾家。”
秦可卿听着梁以蘅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垂下眼睛,心头狂跳。
太快了。
这才多少日子,梁以蘅竟然查出了尤大人的存在。
这可是她手中最隐秘的棋子。
甚至听梁以蘅的意思,她竟是隐隐知晓癞头僧和跛道士与嘉泰郡主的牵连。
本来就在犹豫是否要继续和警幻仙子共同筹划,想着警幻仙子好歹是仙子下凡。虽说术法不过发挥十一不至,却也比□□凡胎要强上许多。
可梁以蘅这番话,确实让秦可卿心尖发颤,冷汗淋漓。
她终究是过于依赖,过于相信警幻。确是忘了,能登上那至高之位的德泰帝,其心计手段,又岂是一个小仙能轻易颠覆。
梁以蘅瞧着秦可卿神色变幻,唇角微勾,又很快隐没如常。当真是闲话家常般,道:“说来,荣宁二府虽是一家,可是这亲,也算不得近。王大人愿意提携荣国府,就是不知宁国府,是否也能沾些光彩。”
“想来也是可笑。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升不升看的是那得道的人。终有一日坠下云端,竟是没处伸冤分说。管他曾经有没有借着半分荣耀,他她是何等身份,一锅端了,终也是黄泉路上做个伴。”
秦可卿手指微动。
聪慧如她怎么听不出,梁以蘅这是在威胁。
若是继续和着贾家同流合污,继续同嘉泰郡主,甄家一脉共商谋逆。
胜,便也罢了。
倘若是败了,就算她是义忠亲王流落在外的郡主,这等身份也保不住她。
秦可卿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床面,思索着如今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