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眉眼细致温柔,慢慢把山茶花枝修剪平整了,才把山茶花放在一边,预备等日头升起时放到小姑娘的窗檐上。
长发披散下来,柔和的烛火衬得少年人脸色愈发苍白,他坐在床头静默良久,才压下翻涌的思绪,目光垂落到指尖,那双瑰丽无边的漂亮眸子里,难得现出些茫然。
往往说欢喜他。
往往说要娶他。
往往说这辈子只同他一人成亲。
少年人抬头,透过木窗,瞧见书房外孤悬的皎皎明月,心里漫出些难以言喻的奇异滋味。
就像荒僻贫瘠的山野里,突然有青鸟衔枝而来,青鸟满心欢喜在这儿筑巢。
可是这山野灰扑扑的、荒凉又偏僻,哪怕把自己身上翻遍了,也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去招待这样稀世的奇珍。
那珍贵的鸟儿也不会知道,它栖息的山野之下,每一寸土壤都流着肮脏的鲜血,还埋着许许多多的腐朽尸骸,这是连山野自己都厌恶的存在。
秦往往能说出那些话,是因为被高高供在烟云里的小姑娘从未见过他满手鲜血的模样,是因为他一直在欺骗她。
神明或许会垂怜凡人,但绝不该垂怜恶鬼。
江鹤声,那是往往,你得清醒一些。
哪怕有一天你要死了,都得寻个众人摸不着的角落,不能吓着往往,不能给小姑娘的清白染上半点污垢。
他垂眸,在心里同自己说。
月已西斜,少年人吹灭烛火,屋内昏黑一片。
鹤声白日里实在疲惫,躺在锦被里,意识昏昏沉沉的,恍惚间,他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响音,少年人乍然僵住了。
“吱呀——”
门被推开,从外面探进来个小脑袋。
秦晚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斜斜歪歪走进来,抱着个荞麦枕头。
她半夜睡醒,找不着她的漂亮哥哥。
小猫儿越想越不开心,她从阿兄书房里逃出来很不容易的,她先前很难过呢,漂亮哥哥不陪她睡觉便罢了,还不哄哄她。
这样很不好。
她觉得自己同漂亮哥哥说话时已经很讲道理了,可是漂亮哥哥却总听不进道理,天底下为何会有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呀。